返回营地的路上,罗弈和云苓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翠翡在空中勾勒出的扭曲暗影图案,像一道不和谐的墨迹,滴落在翡翠林地这幅宁静祥和的画卷上。精灵们那明显的担忧情绪不会作假——这片生机盎然的森林深处,果然潜藏着某种令原住民不安的存在。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云苓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前方带路的翠翡身上。小精灵似乎情绪有些低落,飞行的轨迹都不如之前轻快。
罗弈沉吟片刻:“或许,它们最初只是想观察我们——观察外来者是否值得信任。直到今日我们在泉边的那番交流,它们才真正将我们视为‘朋友’,愿意分享更深层的忧虑。”
这个推断合情合理。草木精灵单纯却并非毫无心机,它们对这片森林的爱护是刻入本能的。若贸然将森林的隐患告知来历不明的外来者,反而可能招致更大的风险。
两人回到营地时,翠翡和它的同伴们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围坐在营地边缘一块平整的苔石上,发出低低的、仿佛商议般的鸣响。片刻后,翠翡独自飞了过来,它落在罗弈伸出的手掌上,仰起翠绿色的面庞,发出一串复杂的音调,同时用纤细的手指在空中重新勾勒那个扭曲暗影的图案,这次更加细致——
图案中心是一团不断蠕动的黑暗,从中延伸出数条如同触须或腐化藤蔓般的线条,这些线条所过之处,原本代表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变得黯淡、碎裂。翠翡在描绘这些时,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接着,它指向森林东北方向,又做了一个“缓慢蔓延”的手势,最后双手环抱住自己,做出一个“害怕”但“必须守护”的姿势。
云苓凝神解读:“那东西在东北方向,正在缓慢扩散,腐蚀森林的生机。精灵们害怕它,但又觉得自己有责任守护家园……”
罗弈点了点头,这与他的感知相符。他昨日布阵时便隐约察觉到,东北方向的灵气流动存在一丝极其隐晦的“滞涩”感,当时只以为是地形或某种特殊灵植所致,如今看来,那正是暗影侵蚀造成的微妙不和谐。
“能带我们去边缘看看吗?只是远远观察,不贸然接近。”罗弈用平和的语气询问,同时通过精神力传递出“观察、了解、帮助”的意念。
翠翡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又与远处的同伴们交换了一阵鸣响。最后,它郑重地点了点头,但附加了一个“小心、隐蔽”的手势。
事不宜迟。两人迅速检查了自身状态和随身物品。罗弈的伤势已基本无碍,星核碎片稳定;云苓也状态完好,她特意检查了丹药囊,将几瓶具有净化、驱邪、疗伤功效的丹药放在最易取用的位置。
在翠翡的带领下,他们朝着东北方向行进。这一次,路途不再如之前探索那般轻松愉快。越往东北,周围的植被虽然依旧繁茂,但罗弈敏锐地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和谐澎湃的生命韵律,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阴影。空气中依旧芬芳,却仿佛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腐朽的甜腻气息,很淡,却令人本能地不安。
沿途遇到的生灵也明显减少,且大多行色匆匆,带着警惕。他们看到一群发光的、形似小鹿的生物飞快地跃过林间空地,消失在相反方向的密林中;一丛原本应该鲜艳的花朵,边缘叶片出现了不自然的淡灰色萎靡。
行进了约半个时辰,前方的翠翡突然停下,躲到一片宽大的翡翠色叶片后面,朝罗弈和云苓急促地挥动手臂,示意隐蔽。
两人立刻收敛气息,借助树木的遮掩,朝前方望去。
这里仍然是翡翠林地的一部分,但景象已大不相同。前方大约百丈开外,出现了一片“过渡区”。正常的、闪烁着柔和光泽的翡翠植被,到这里逐渐变得颜色暗沉、缺乏生机。而更远处,则是一小片明显的“异常区”——
那里的树木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暗紫色,树干表面布满扭曲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黑色纹路,树叶不再是晶莹的翡翠色,而是灰败的、半透明的质地,无力地垂挂着。地面覆盖的也不是柔软发光的苔藓,而是一种粘稠的、深绿色的菌毯样物质,上面零星散布着一些腐败的、形似蘑菇但颜色妖异(紫黑相间)的菌类。空气中弥漫的腐朽甜腻气息在这里变得清晰可闻。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片异常区域的中心,有一株特别巨大的、已经完全畸变的古树。它的树干几乎被黑色的脉络完全覆盖,树冠光秃,只剩下几根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枯枝。而在树干离地约两三丈的位置,有一个不规则的、仿佛被强行撕裂开的树洞,洞内深邃黑暗,隐隐有暗红色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微光透出。那扭曲暗影的气息,正是从那个树洞中弥漫出来的。
整个区域异常安静,死寂得可怕,与翡翠林地其他地方充满细微生命鸣响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这里仿佛是一个生机被强行抽离、只剩下腐败空壳的伤口,烙印在森林的肌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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