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余烬与灰烬
黑暗持续了三秒,或者三小时——江断尘失去时间概念。
他是在一片持续的低频嗡鸣中恢复意识的。声音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残喘,又像是地层深处传来的呻吟。睁开眼时,他看见矿道顶部有细碎的灰尘簌簌落下,落在脸上,混着血腥味。
霍峥。
江断尘猛地坐起,肋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爬向洞穴方向。EMP爆炸后的余波还在空气中残留,皮肤能感觉到轻微的静电刺痛。
洞穴入口被落石堵住大半。他扒开碎石,挤了进去。
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一堆发红的余烬。整个洞穴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混合着臭氧和金属熔化的怪味。EMP装置完全熔化,成了一滩粘在祭坛上的黑色胶状物。
祭坛上,那团原生质母体不见了。
或者说,它还在,但形态完全改变了。原本拳头大小、搏动发光的胶状物,现在成了一片摊开的灰黑色薄膜,覆盖在祭坛表面,像被高温瞬间碳化的苔藓。它不再发光,不再搏动,边缘卷曲收缩,偶尔有细小的火星从内部冒出,随即熄灭。
死了。
江断尘的视线移向祭坛旁。
霍峥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按下装置的姿势,手指被高温熔化的外壳粘住,皮肤焦黑。左臂的固定带完全断裂,肩膀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江断尘冲过去,跪在他身边,伸手探颈动脉。
微弱的搏动。还有呼吸。
“霍峥……”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霍峥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瞳孔涣散,但看到江断尘时,聚焦了一瞬。
“……还活着?”他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江断尘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除了右手和左肩,后脑有撞击伤,但出血不多。最严重的是内伤——EMP的近距离冲击可能对神经和内脏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母体……”霍峥看向祭坛。
“毁了。”
“那就好。”霍峥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妈的……真疼。”
江断尘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衣摆,简单包扎霍峥手上的烧伤。动作尽量轻柔,但霍峥还是疼得肌肉抽搐。
“老人呢?”江断尘问。
霍峥用眼神示意洞穴角落。江断尘看过去,老人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他走过去查看,已经没了呼吸。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像终于得到了解脱。
原生质母体死亡,它的傀儡也随之寂灭。
江断尘回到霍峥身边,将他小心扶起,靠在自己身上。霍峥的体温低得吓人,地下河的冰冷和失血正在带走他的热量。
“能走吗?”江断尘问。
“试试。”
霍峥试图站起来,但左腿完全使不上力。江断尘这才看到,他的左小腿有一个很深的贯穿伤,应该是掉下暗河时被钢筋刺穿的,刚才一直没发现。
“我背你。”江断尘说。
“你肋骨断了,背不动。”
“那就爬出去。”江断尘不由分说地将霍峥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匕首割断两人的腰带,缠在一起做成简易固定带,“抓紧,别松手。”
霍峥没再反对。他太累了,累到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开始往外爬。来时的矿道被落石堵塞更严重,只能一点一点扒开缝隙挤过去。江断尘在前开路,霍峥跟在后面,用还能动的右手支撑身体。
爬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手电筒的光束和喊话声。
“江队?!霍队?!”
是李响的声音。
江断尘想回应,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用力敲击岩壁,发出咚咚的声响。
光束立刻照过来。几个队员冲进矿道,看到他们的样子,都倒吸一口冷气。
“担架!快!”
江断尘被扶起来时,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死死抓着担架边缘,看向霍峥的方向。霍峥已经失去意识,医护人员正在给他紧急输氧和止血。
“他怎么样?”江断尘问。
“伤很重,但还有救。”李响快速汇报,“上面仓库控制住了,救出二十二个‘沉睡者’,已经全部送医。沈曼和核心样本没抓到,他们从运输通道跑了,但通道被我们炸塌了,暂时出不去,正在搜索。”
“陈远呢?”
“港口那边扑空了,交易是幌子,真正的样本早就转运了。不过林曦和周凛拿到了关键录音证据,王文斌也提供了陈远的部分犯罪记录,足够立案了。”
江断尘点头,还想问什么,但意识终于撑到极限,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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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他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单人病房,窗帘拉着,窗外是黄昏的天光。肋骨被固定带紧紧包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左手打着点滴,右手手背有擦伤处理过的痕迹。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曦走了进来。他换了身干净衣服,但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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