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神捕司衙门。
空气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自从叶冰裳从国公府搬回衙门,整座神捕司便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之下。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那个坐在公房最深处、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叶冰裳瘦了,也沉默了。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雷厉风行地穿行于各个案卷室。如今,她只是日夜枯坐在那里,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北境地图。那双曾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深邃得像一口古井,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光。
“头儿,所有派往北境的兄弟都已撤回。”
李虎站在她面前,声音艰涩。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蓝慕云的防线,密不透风。我们的线人,连吴庸的大营都无法靠近,更别提找到任何与林校尉之死有关的直接证据了。”
“我们……输了。”
说出最后三个字时,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有些哽咽。
叶冰裳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地图上“黑狼坡”那三个血色的小字上。
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在他最熟悉、最擅长的猎场上,我们赢不了他。”
她的手指,缓缓地从北境的地图上移开,划过山川河流,最终,重重地落在了地图东南角,那个代表着大乾王朝财富与繁华的两个字上——江南。
“既然正面战场无法突破……”她的眼中,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冰冷的、锐利的光芒,“那就换一个战场。”
-
李虎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恶狼捕猎,是为了填饱肚子。”叶冰裳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往日的清冷与镇定,“蓝慕云搅动北境风云,杀了那么多人,为的不是听个响。他是为了钱。”
“钱?”
“对,钱。”叶冰裳站起身,公房里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墙壁上,显得异常高大而孤绝,“战争是这个世界上最烧钱的买卖,也是最赚钱的生意。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所图谋的,必然是足以撼动国本的巨大利益。”
“任何一笔巨大利益的背后,都必然有一本账。奇珍阁的账本天衣无缝,但那只是末端。我要查的,是源头。”
她转身,目光如电,直视着李虎。
“以神捕司的名义,向兵部发函。就说,北境兵败,事关重大,为杜绝军中贪腐、稳定前线军心,神捕司奉旨协查,需调阅自北伐以来,所有与前线有关的军需调拨、粮草运输、器械损耗的全部账目!”
李虎倒吸一口凉气。
查兵部的账?
这无异于把手伸进了大乾最核心、最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里。兵部尚书是三皇子的舅舅,虽然三皇子倒台,但其党羽遍布朝野,根深蒂固。这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头儿,这……”
“执行命令。”叶冰裳吐出四个字,不带一丝感情。
-
兵部尚书府。
当叶冰裳一身玄色制服,带着神捕司的公文和几名精悍的下属,出现在兵部尚书面前时,这位脑满肠肥的尚书大人,脸上的笑容僵硬得比哭还难看。
“叶……叶统领,您这是何意啊?”他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军国大事,向来由我兵部主管,神捕司主管刑案,这……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吧?”
叶冰裳没有理会他的官腔,只是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他面前。
“尚书大人,这是陛下昨日刚刚批复的奏折。”
兵部尚书疑惑地拿起,只看了一眼,额头的冷汗便“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那是一份由御史台数十名御史联名上奏的奏章,痛陈北境之败,并非一日之寒,请求彻查军中积弊,矛头直指兵部后勤贪腐!而皇帝的朱批,只有四个字——“着神捕司查办”。
“这……这……”兵部尚书拿着奏折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不知道,这是叶冰裳利用林萧之死所带来的朝野震动,暗中联络了那些尚有血性的御史,共同演的一出戏。
在“为五千忠魂鸣冤”的大义面前,即便是皇帝,也无法拒绝这样一份“顺应民意”的请求。
“尚书大人,现在,合规矩了吗?”叶冰裳冷冷地看着他。
-
接下来的七天七夜,神捕司的灯火,彻夜未熄。
兵部那堆积如山的账目文书,被尽数搬到了这里。叶冰裳将自己和十几名最精通算学的下属关在档案室里,不眠不休地核对着每一笔开销,每一份记录。
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
账目,是平的。
每一笔军需的调拨,每一车粮草的运输,都有据可查,文书齐全。蓝慕云仿佛一个最高明的幽灵,在饕餮了无数金钱之后,却没有在账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下属们都已疲惫不堪,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这个方向是否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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