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寒潮提前降临。
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气温骤降,滴水成冰,哈出的气都能在睫毛上结成冰霜。
对于驻守在这里的大乾将士而言,这本是每年都要经历的考验。但今年的冬天,却格外致命。
“阿嚏——!娘的,这发下来的是什么鬼东西!比纸还薄!”
“嘘!小声点!想被军法处置吗?”
“处置个屁!老子快冻死了!你看我的手,都成胡萝卜了!”
营帐里,一群士兵围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炭火,瑟瑟发抖。他们身上,都穿着刚刚从后方送来的崭新“冬衣”。然而,这批看起来崭新厚实的军服,穿在身上却根本不挡风,寒气像是长了眼睛,顺着衣服的每一个缝隙往骨头里钻。
希望,在穿上冬衣的那一刻,就变成了绝望。
短短数日,军中因冻伤而失去战斗力的士兵急剧增加,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活活冻死的惨剧。军营里,昔日的肃杀之气被一股怨恨与绝望的气氛所取代。吴庸对此不管不问,依旧在帅帐中饮酒取暖,而蓝慕云,则仿佛对此一无所知,每日只在他的马车里看书品茶。
冰冷的绝望,在前线蔓延。
而引爆这场绝望的火种,正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悄然燃烧。
神捕司,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
叶冰裳的面前,摆着两件一模一样的冬衣。一件,是她从兵部仓库里封存的样品;另一件,则被包裹在一个风尘仆仆的油布包里,散发着一股边境黑市特有的、混杂着尘土与牲口皮毛的味道。
她派出的密探,回来了。
“头儿,属下在燕回集最大的一个黑市商人手里,买到了这件。据那商人吹嘘,这是从‘内部渠道’搞到的‘大乾军品’,质量上乘,在草原上是硬通货。”密探的声音带着疲惫,眼神却透着兴奋。
叶冰裳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密室里,只剩下她和李虎两人。
“从外面看,简直一模一样。”李虎拿起两件衣服,仔细比对着,从布料的颜色到缝线的针脚,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
“不一样。”
叶冰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两件衣服,分别放在了两架天平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小小的指针上。
放置着兵部样品的那一端,稳稳地沉了下去。而放置着黑市货品的那一端,则高高翘起。
重量,差了将近三成。
李虎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叶冰裳没有停顿,她从桌上拿起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刀锋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冷光。她首先划开的,是兵部的那件样品。
“刺啦——”一声,厚实的布料被划开,里面露出了洁白、蓬松、干燥的棉花。
然后,她拿起刀,走向了另一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刀锋,轻轻地、缓慢地,划过了那件来自黑市的冬衣。
-
没有蓬松的质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腐烂的、潮湿的恶臭,扑面而来。
布料之下,填充物暴露在了空气中。那根本不是棉花!而是一团团发黑发臭、纠结在一起的芦苇絮,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破布条和不知名的杂草!
“畜生!”
李虎看到这一幕,双眼瞬间赤红,一拳狠狠地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
这就是他们大乾的士兵,在冰天雪地里用来保命的冬衣!
这是在用数万将士的性命,去换取带血的黄金!
叶冰裳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愤怒对她来说,早已是多余的情绪。她需要的,不是情绪的发泄,而是能将罪犯钉死的,最后一枚棺材钉。
她扔下解剖刀,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丝质手套,用一把镊子,开始在那件劣质冬衣上,一寸一寸地,仔细探查。
她的动作,专注而又冷静,仿佛一名正在拆解最精密机关的工匠。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突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镊子的尖端,停留在了冬衣那毫不起眼的衣领缝线处。在那里,在无数条颜色相同的棉线之中,有一根线的颜色,似乎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差异。
她屏住呼吸,用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将那根线,从紧密的针脚中,一点一点地挑了出来。
-
那是一根,黑色的棉线。
它被巧妙地混在同色的缝线之中,若非如此仔细地检查,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当这根纤细的黑线,被完整地挑出,放在一张白纸上时,李虎不解地问道:“头儿,这……这是什么?”
叶冰裳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从一个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份绝密卷宗。
她将卷宗打开,推到李虎面前。
卷宗的第一页,赫然是蓝慕云的商业帝国——“奇珍阁”的组织架构图。而在架构图的最底端,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名字,被红圈标注了出来。
江南,锦绣纺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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