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司的诏狱,三更天,依旧亮如白昼。
通达钱庄的所有账目,像小山一样堆在叶冰裳面前的桌案上。每一本,她都亲自翻阅了三遍。
然而,结果却让人心头发冷。
干净。
太干净了。
每一笔进出都清晰明了,数额巨大,但都与京中各大商号的正常生意往来严丝合缝。至于那笔来自权贵子弟的巨额贿银,早已被拆分成无数笔不起眼的小额款项,混入日常流水之中,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统领,我们的人查遍了钱庄所有掌柜和伙计的背景,没有一个与五皇子有直接关联。”副统领李威一脸疲惫地前来禀报,声音里满是挫败。
叶冰裳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她知道,她撞上了一堵墙。一堵由专业人士精心打造的、密不透风的墙。
蓝慕云那张挂着“无辜”笑容的脸,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是他,将这条线索“喂”到了她的嘴边。现在,他又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此路不通。
他在戏耍她。
这个念头,让叶冰裳心中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烦躁。一想到他此刻可能正与那位江南第一才女吟诗作对,而自己却在这里对着一堆冰冷的账目束手无策,她便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但,等等。
叶冰裳的眼神忽然一凝,那股因私人情绪带来的烦躁瞬间被职业的敏锐所取代。她从如山的账目中,精准地抽出了一本。
这本账册,她刚才看过两遍,没有任何问题。但此刻,一个念头闪过。
“太干净了……”她喃喃自语。
真正的罪恶,从来不会是完美的。为了掩盖一笔脏钱,必然需要动用十笔甚至百笔“干净”的钱来冲刷。这个过程,必然会留下痕迹,留下那些因为匆忙和心虚而导致的、不合常理的“瑕疵”。
可这本账,没有瑕疵。它就像一个由最顶尖的账房先生,在心态最平和、时间最充裕的情况下,精心整理出来的艺术品。
这份异常的整洁,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李威,”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去查这本账册对应的账户,我要知道它背后所有人的信息,尤其是那个三年前就已经‘病死’的户主,查他名下所有的产业,哪怕是一间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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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最奢华的销金窟,醉仙楼。
顶层的密室之中,暖香浮动。
苏媚儿站在房间中央,身形挺拔,一袭干练的黑色劲装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她脸上未施粉黛,神情专注,正向主位上的男人汇报。
“主上,事情办妥了。”她的声音清脆,没有半分多余的拖沓,“‘义士’的尸体和遗书都已经送到了该去的地方。五皇子派去灭口的人,比我们晚了一步,现在应该还在城西的乱葬岗打转。”
蓝慕云正拿着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匕首。那匕首通体漆黑,不反半点光,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刚刚干涸的血迹。
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媚儿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向前一步,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主上,叶统领那边,我们已经把所有线索都清理干净了。下一步,是不是该把翠柳巷的地址……‘送’过去了?”
蓝慕云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平静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媚儿被他看得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逾越了。作为一枚棋子,她不该去揣测执棋者的意图。
“媚儿,”蓝慕云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却让苏媚儿感到一阵寒意,“你的任务,是执行。不是提问。”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通体碧绿的龙形玉佩,随手抛了过去。
“这是你的报酬。”
苏媚儿下意识地接住。玉佩入手冰凉,质地绝佳。
“我不需要她被‘喂’线索。”蓝慕云的声音平淡如水,“我需要她,自己找到那里。我要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凭借自己的能力,抓住那根我亲手为她准备的、涂满了毒药的救命稻草。”
他顿了顿,将那柄擦拭干净的黑色匕首,轻轻放在了桌上。
动作很轻,却发出了“铛”的一声脆响。
“你很能干,媚儿。别让一些不必要的想法,影响了你的价值。”
苏媚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她脸上的探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服从。
她立刻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属下知错,谢主上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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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神捕司。
李威拿着一份卷宗,匆匆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统领!查到了!那个三年前就病死的户主,名下确实一无所有,只有一个例外——他在城东的翠柳巷,有一处老宅子!那宅子地契上写得明明白白,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从未变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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