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霉腐的气息混杂着尘土的味道,令人作呕。叶冰裳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时间遗忘的石像。
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于手中的那块黑色阵盘。
它很小,甚至可以完全被她的手掌包裹。但它又很重,重得仿佛承载着一个王朝的冤魂,压得她指节泛白,几乎喘不过气。
那股冰冷、邪异的触感,顺着她的指尖,顽固地钻入她的经脉,与她体内那股源自神捕司功法的纯阳真气,形成了最尖锐的对立。这感觉她太熟悉了,就像是那枚刺向蓝慕云的“幽影”绣花针,再一次刺入了她的掌心。
同根同源。
不是相似,是绝对的同源!
刹那间,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她脑海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拧合在了一起。
“幽影”的刺杀,并非江湖寻仇。
二皇子府的“谋逆”,并非皇子夺嫡。
以及那本《南渡异闻录》中,记载的那个前朝禁术——九鼎锁龙。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只是她基于直觉和零星线索的大胆猜测,那么手中这块阵盘,就是一块不容置辩的、铁铸的实证!
它将所有的“如果”,变成了冰冷的“原来如此”。
叶冰裳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个比单纯谋朝篡位要恐怖百倍的真相,如同深渊巨兽,缓缓地在她面前露出了狰狞的全貌。
“九鼎锁龙……九鼎……”她喃喃自语,目光呆滞地扫过这座处处透着诡异的府邸。
她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蓝慕云要布下的“鼎”,根本不是指九个地理位置,不是江南,也不是北境。那些天灾人祸,不过是用来搅乱天下,转移视线的障眼法。
真正的“鼎”,是人!
是拥有大乾皇室血脉,天生蕴含“龙气”的……人鼎!
大皇子、二皇子……这些在权力斗争中挣扎的“龙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眼中的政敌,而是他早已圈养好的祭品!
他为什么要挑起皇子内斗?
为什么要让他们身败名裂,被天下唾骂,被父皇厌弃?
叶冰裳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阵盘。
她明白了!
当一个皇子,从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沦为万人唾骂的阶下囚时,他所失去的,不仅仅是权位和财富。他失去的,是身为皇子的“气运”,是那股与生俱来、与国运相连的“龙气”!
而这些阵盘……这些被悄悄埋在每一位“人鼎”府邸最深处的“阵眼”,它们的作用,就是在“人鼎”倒台的那一刻,像贪婪的水蛭一样,疯狂地吸收那些从祭品身上散逸出来的、无形的龙气!
这是一个何等邪恶、何等惊世骇俗的仪式!
他不是在颠覆一个王朝。
他是在用一个王朝最核心的血脉,举行一场旷日持久的邪恶献祭!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屠夫,先是将祭品养肥,然后用最精巧的手段,放干他们的血,敲骨吸髓,连最后一丝灵魂的余温都不放过!
叶冰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被冻僵。
篡夺皇权,是为了坐上那张龙椅。
可蓝慕云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为了那张椅子!他在汲取龙气,他在收集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比他谋反本身,更让叶冰裳感到恐惧。
她看着手中的阵盘,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此刻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张张扭曲、哀嚎的人脸。她感觉这块冰冷的阵盘正在发烫,像一块刚刚从地狱取出的烙铁,要将她的掌心灼穿,将这罪恶的印记,永远烙在她的灵魂深处。
而最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在这场邪恶的献祭中,她扮演的角色。
是她,将大皇子贪腐的罪证呈给皇帝,导致大皇子被废。
是她,此刻手持“先斩后奏”的金牌,率人查抄了二皇子府。
她以为自己是在执行法律,维护正义。
却不知道,她手中的法理之剑,每一次挥下,都精准地斩断了祭品的喉咙。她每前进一步,都是在亲手将又一个“人鼎”推上祭坛。
皇帝的信任,是她的授权。
神捕司的刀,是她的工具。
她,叶冰裳,大乾第一名捕,竟是这场惊天献祭中,最重要的……行刑官!
这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然后无情地搅动。
原来,他所谓的“你做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竟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每一次看似无奈的求助,每一次将她推到风口浪尖,都是在利用她手中那把最锋利的“正义之刀”,去完成他最肮脏的仪式。
“呵……”叶冰裳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那笑声在地窖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就在这时,地窖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统领!”一名黑铁卫亲信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找到了!我们在书房的夹层里,找到了二皇子与边关将领来往的密信,还有他私藏的龙袍!证据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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