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喧嚣,早已被抛在身后。
当庞大的舰队彻底驶入南海深处,京城的一切,都仿佛是上个世纪的遥远记忆。
天,变了颜色。
不再是海天一色的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的紫黑色。巨大的乌云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海面上,将整个世界都拖入一片昏暗的、如同黄昏的境地。
没有风,没有雨。
只有一道道银紫色的闪电,如同狂龙的利爪,在云层深处无声地撕裂、游走。每一次闪光,都将海面上那些钢铁巨舰的轮廓,映照得狰狞可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与咸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饶是这支舰队上最精锐的百战老兵,此刻也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脸上写满了对这种超自然景象的恐惧与不安。这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大海,这里,是神魔的疆域。
旗舰“镇海号”的指挥室内,气氛同样压抑。
叶冰裳一身黑色劲装,未着官服,却比穿着麒麟袍时更添了几分肃杀。她没有待在分配给自己的舱室,而是如同一个尽忠职守的影子,巡视着这艘旗舰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她走进了指挥室,将一份她亲手绘制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阵型图,拍在了蓝慕云面前的海图之上。
“摄政王殿下,你不觉得,你这个阵型很有问题吗?”她的声音,如同窗外无声的闪电,冰冷而锐利。
蓝慕云正凝神看着海图,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身侧,一位满脸风霜、鬓角斑白的老将军却眉头一皱,向前一步。
此人乃是水师宿将陈搏,一生戎马于海上,最重章法。
未等蓝慕云开口,叶冰裳已伸出手指,在海图上迅速划过:“你的三艘主力舰呈品字形位于舰队最前方,看似能将火力发挥到极致,但两翼的护卫舰与主力舰的距离拉得太开。一旦遭遇突袭,两翼无法在第一时间回防中路。这是一个看似强大,实则极易被拦腰斩断的阵法。”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还有补给。我查过物资清单,你携带了超额三倍的火药和弩箭,但疗伤的药材和干净的淡水,却只勉强够用。这不是一支远征的军队,这更像是一支……只去不回的敢死队。”
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专业得不像一个监察使。
陈搏将军听完,脸色愈发凝重,他对着蓝慕云一抱拳,沉声道:“王爷,叶监察所言,句句在理!乃是海战兵法的正论!如此布阵,风险实在太大,一旦被敌军抓住机会,我军危矣!末将恳请王爷三思,收拢两翼,稳固阵型!”
蓝慕云终于缓缓抬起头,他先是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陈搏,随即目光落在叶冰裳身上,眼中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许的笑意。
“你的眼光,比兵部那群饭桶强多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支炭笔,递到叶冰裳面前。
“既然你和陈将军都觉得我的阵法有问题,那么,你来。如果你是敌人,从看到我这支舰队的第一刻起,你会怎么打?”
叶冰裳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在宿将当面附议的情况下,他依然选择用这种近乎考校的方式,来回应她的质询。
她没有矫情,接过炭笔,毫不犹豫地在海图上画了起来。
“如果我是敌人,我绝不会从正面进攻。”她的笔锋,在舰队的侧翼画出一个凌厉的箭头,“我会利用风暴掩护,分出两支快船,以绝对的速度,穿插到你的两翼与中军之间,目标不是击沉,而是骚扰与切割。”
“当你的阵型因为规避骚扰而出现混乱时,我的主力,会从这里……”她的笔尖,重重地点在了品字形阵法后方,那个最出人意料的位置,“……从你的背后,发动总攻。集中所有优势兵力,先吃掉你最薄弱的补给船,让你不战自乱。”
她的战术推演,狠辣、精准,充满了她办案时那种直击要害、不留余地的风格。陈搏将军在一旁看着,眼神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为惊叹。
蓝慕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话锋一转,手中的炭笔,以一种更加蛮横、不讲道理的方式,在海图上重重画下。
“但你们都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我的舰队,从没想过要‘防守’。”
“你以为这是阵法,错了,这不是阵,这是一个张开的、布满了獠牙的陷阱!”
他的笔尖,在海图上飞快地移动,将叶冰裳所有的攻击路线,都囊括进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中。
“你以为我两翼拉开是破绽?不,那是诱饵。任何敢于穿插进来的敌人,都会在瞬间遭到至少五个方向的交叉火力覆盖,有来无回。”
“你以为我背后是软肋?不,那是我留给你的死路。我所有的补给船,都经过了特殊改造,它们是移动的火药库!一旦你的主力靠近,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冲向你,然后……集体自爆!”
“至于淡水和药材……”蓝慕云扔下炭笔,缓缓站起身,目光中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疯狂,“打赢了,敌人的就是我们的。打输了,这些东西,留着喂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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