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沙止了。
就连空气中那灼热的、永不停歇的流动,都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冻结。
蓝慕云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戈壁上。他的身躯在巨大的两界山阴影下,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没有回头。
身后那片虚空,像是被捏皱的画布,剧烈地扭曲、折叠。伴随着一声轻微到极致,却又仿佛响彻灵魂的“咔嚓”声,一道身影从那光影的裂缝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道袍,鹤发童颜。
在他双脚触及地面的前一瞬,他停在了离地三尺的半空。然而,仅仅是他散发出的威压,就让以他为中心的大地猛地向下塌陷了半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如同活过来的黑色毒蛇,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一直延伸到蓝慕云的脚下才堪堪停止。
这,就是缥缈仙宗的执法长老。一个真正凌驾于凡尘法则之上的存在。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用一种看待石子、看待草芥的眼神,平静地俯视着蓝慕云。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漠然,仿佛蓝慕云甚至不配被称作“敌人”,只是一个需要被随手清理掉的“污点”。
“凡人,蓝慕云。”
长老的声音响起,不大,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你一路的挣扎,本座都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认,在蝼蚁之中,你算是颇为有趣的一只。懂得利用凡间的权谋,搅动风云,为自己争取喘息之机。”
他的语气,像是在点评一出无聊的戏剧。
“只可惜,你面对的,不是与你同级的蝼蚁。你穷尽智慧所做的一切,在本座眼中,不过是一场稍显拙劣的杂耍。”
“现在,杂耍结束了。”
“束手就擒,本座可让你保留一具全尸,算是对你这一路取悦本座的赏赐。”
这番话,比任何酷刑都更加伤人。它将他们数月以来的所有努力与牺牲,定义为一场毫无意义的、取悦神明的滑稽表演。
然而,蓝慕云没有崩溃。
他非但不惧,反而发出了一阵笑声。那笑声初时低沉,继而高亢,最终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执法长老那万年不变的漠然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微微皱眉,俯视着这个在他看来已经疯了的凡人。
蓝慕云止住笑,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野火燎原般的嘲弄。
“赏赐?取悦?老东西,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太看得起你背后那个腐朽的仙宗了!”
此话一出,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
蓝慕云却仿佛毫无察觉,他一边状若惊慌地向着侧后方踉跄后退,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你们仙宗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追杀我们两个凡人,追了几个月,还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样,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就是仙人的威严?真是笑掉了我的大牙!”
他脚下“慌不择路”的每一步,都在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和执法长老的距离,向着那片预设好的法则混乱地带拉近。
执法长老悬浮在空中,眼神中的漠然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审视所取代。他看着蓝慕云拙劣的表演,看着他刻意引导自己走向的方位,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玩味。
正在“仓皇逃窜”的蓝慕云,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着执法长老,脸上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尽轻蔑的冷笑。
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
在看到这枚玉佩的瞬间,执法长老眼中的玩味,化为了一丝真正的寒意。
那是宗门内门弟子的身份信物,代表着缥缈仙宗的脸面。
“本来,我还想留着当个纪念。”蓝慕云举起玉佩,对着太阳,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纪念你们仙宗的弟子,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看着执法长老,看着对方眼中那逐渐凝聚的杀机,嘴角的弧度咧到了最大。
“因为比起纪念品,我更喜欢……听它碎掉的声音。”
话音落下。
他当着执法长老的面,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这死寂的戈壁上,显得格外刺耳。
白色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被风一吹,便消散在了这片污浊的凡尘里。
这是最直接的挑衅,最彻底的侮辱。
然而,预想中那惊天动地的咆哮,并未出现。
执法长老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冰冷的、不含任何温度的笑。
“可悲的智慧。”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傲慢与怜悯。
“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激怒我,让我踏入你身后那片法则浅滩,你就有胜算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随意地指向蓝慕云身后那片看似平平无奇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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