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逸卿一愣,急忙跟上:“晨晨!你要干嘛去?!我们没时间了!”
凌晨没有理会他,径直冲进琴房,扑到书桌前,手忙脚乱地撕下一张黄色的便签纸。
她的手抖得厉害,抓起一支笔,甚至来不及找到平时常用的那支,就着昏暗的光线,在纸上飞快地、几乎是用力地划下了几个字。
字迹潦草,扭曲,带着一种失控的力道,完全不像她平日里清秀工整的风格。
只有九个字——
宋清安,我们到此为止。
她甚至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符号。写完,她将那张便签纸胡乱地折了一下,冲出琴房,跑到对面宋清安家的门口。
她没有敲门,也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要摆脱什么烫手山芋般,将那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条,从门缝底下,飞快地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转身,看向等在电梯口、焦急万分的季逸卿,眼神里是一片死寂的灰烬和巨大的恐慌。
“走。”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而决绝。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刚刚到达的电梯。季逸卿紧随其后。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公寓,也隔绝了那个刚刚被她亲手塞入决绝言辞的门后世界。
楼下,李叔的车已经发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
凌晨和季逸卿浑身湿透,仓皇地钻进车里。
车子立刻发动,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雨幕,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是模糊倒退的城市光影和永不停歇的暴雨。
车内,凌晨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终于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与脸上未干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
时间,在宋清安那被悔恨与泪水浸泡的混沌感知中,仿佛停滞了许久,又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暴雨的喧嚣成了她内心悲鸣的唯一伴奏。
直到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胃部也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和未进食而传来阵阵痉挛般的抽痛,她才勉强支撑起虚软无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想去厨房倒杯水。
视线依旧模糊,头脑昏沉。
就在她脚步虚浮地经过玄关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门缝底下——那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一抹与深色地板形成对比的、略显刺眼的黄色。
她的心脏莫名地、毫无缘由地漏跳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悄然缠上她的脊椎。
她蹲下身,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捏住了那露出一点点边缘的黄色纸张,缓缓地将其从门缝中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普通的便利贴,纸张有些地方被门缝渗入的雨水洇湿,边缘晕开浅浅的水痕。
她展开它。
目光落在纸上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窗外的暴雨声、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甚至心脏的跳动声,都在那一刻消失了。
纸上,只有九个字。
是用黑色的水笔写的。
但那字迹……
宋清安从未见过凌晨写出这样的字。
那不再是平日里清秀工整、带着练琴者特有的流畅与控制的笔迹,而是潦草的、扭曲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失控的、绝望的力道,狠狠地划在纸上。
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又像心碎之人决绝的呐喊。
宋清安,我们到此为止。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日期,甚至连一个表达终结的句号都没有。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简洁与潦草,透露出书写者当时何等混乱、痛苦而又义无反顾的心境。
“嗡——”的一声,宋清安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张轻飘飘的便利贴,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剧痛,几乎要拿不住。
她死死地盯着那九个字,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某种迅速升腾的、灭顶般的恐惧而急剧收缩。
到此为止?
什么意思?
怎么到此为止?
她要走了?她要彻底离开?带着这句如同最终判决般的话?
不!
不可以!
一个清晰而尖锐的念头,像破开混沌的闪电,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自怨自艾、所有的“灾星”理论、所有试图用冰冷筑起的围墙——如果不去追!如果就让凌晨这样带着这句决绝的话离开!她可能……不,她一定会!永远地失去她!
那个像一道蛮横的、不由分说的阳光撞进她灰暗生命里的少女,那个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会笨拙又执着地关心她、会不顾生死翻越阳台只为确认她安危的凌晨……会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这种失去的恐慌,远比“灾星”的自责更让她恐惧,远比艾琳娜离世的悲伤更让她窒息!
它源于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性的思考。
“凌晨……”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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