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凌晨带着哭腔嘶喊了一声,如同离弦的箭般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母亲。
沈柠的身体在女儿抱住她的瞬间,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反手死死地抱住凌晨,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凌晨的肋骨。
她将脸埋在女儿的颈窝,压抑了许久的、破碎不堪的呜咽终于抑制不住地泄露出来,她伏在凌晨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绝望颤音的气声说道:“你爸爸……他……任务……说是……意外爆炸……什么都没……没留下……就……就只剩下……” 后面的话,被更汹涌的哽咽淹没。
追悼会在一种极其沉重和肃穆的氛围中进行着。
哀乐低回,人们依次神情肃穆地走上前,向凌峰的遗像深深鞠躬,然后握住家属的手,低声说着节哀。
凌晨作为女儿,一直跪在灵前的蒲团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熟悉或陌生的同情、惋惜和安慰,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然而,就在一次流程需要,家属需要近前确认某些细节,以便后续处理时,凌晨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极其迅速地扫过了那具经过殡仪馆专业人员精心整理、覆盖着国旗、却依旧无法完全掩饰其破损严重的遗体。
她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动。
脸部和上身大部分区域,确实因为所谓的“爆炸”而损毁严重,皮肤焦黑,五官模糊,难以辨认。
这符合通知上的说法。
但是——
那裸露在袖口之外的一小截手臂……父亲凌峰左边小臂内侧,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形状不太规则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的烫伤疤痕!
那是她大概五六岁的时候,调皮打翻了沈柠刚泡好的热茶,凌峰下意识用手臂去挡,被烫伤后留下的。
虽然面积不大,但疤痕伴随了他十几年,非常清晰!她小时候还经常好奇地去摸那个小小的凸起!
可是……眼前这具遗体的左小臂内侧……虽然皮肤也因为灼烧和破损显得异常可怖,但在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位置,根本没有任何疤痕的痕迹!
那里的皮肤虽然不平整,但完全是爆炸和灼烧导致的状态,绝非旧伤!
一个大胆到令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被悲伤充斥的脑海,带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的恐惧——
这个人,可能不是爸爸!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浑身冰凉,血液逆流。
她猛地低下头,用更深的俯身和更剧烈的肩膀颤抖来掩饰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泪水流得更凶,但那泪水里,除了悲伤,此刻更掺杂了巨大的惊疑和恐惧!
她不敢声张!不敢有任何异样!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再多停留一秒!
如果……如果爸爸真的没死……那这具遗体是谁?为什么要伪装成爸爸?这背后隐藏着怎样天大的隐情和危险?在场的这么多人里,这些穿着军装的叔叔伯伯,这些来来往往的亲友……谁能保证没有隐藏在暗处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任何一个细微的破绽,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她强迫自己继续沉浸在“丧父”的巨大悲痛之中,哭声哀恸,身形摇摇欲坠,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刚刚失去至亲、崩溃绝望的女儿角色。
直到追悼会暂告一段落,前来吊唁的人群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稍作休息,灵堂里只剩下最亲近的家属和几位核心的帮忙者时,凌晨才找到机会。
她装作因为悲痛而虚弱无力,紧紧抓住了母亲沈柠冰凉的手,用眼神示意,将她半扶半拽地拉到了一个挂着厚重帷幔的、相对安静的角落。
“妈……”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急切,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迷雾,“你看到爸爸的胳膊了吗?左边小臂,靠近手肘那里……那个疤……那个我小时候烫出来的疤……没有了!”
沈柠通红的、肿胀的眼睛里,在听到女儿这句话的瞬间,猛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那里面有震惊,有对女儿敏锐观察力的确认,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洞悉了什么、却不得不强行压抑的痛苦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坚毅。
她用力地、几乎是痉挛般地回握住女儿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了凌晨手背的皮肤里,带来清晰的痛感。
她用同样低不可闻的、带着气声的颤音,急促地、一字一顿地回应道:“我……也发现了……晨晨……记住!记住!什么都别说……继续哭……像真的……真的失去他一样……哭……”
母女俩对视着,在对方同样布满泪痕、写满悲痛的脸上,都看到了那无法掩饰的惊疑、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在巨大悲恸之下被迫强行升起的、必须共同守护这个惊天秘密的决绝与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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