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心中一震，但面上保持平静：“感谢缅方做出的正确决定。”
“但有几个条件。”昂敏中将竖起手指，“第一，联合调查组必须在缅甸法律框架内行动，所有传唤、讯问、监控都必须有缅方人员在场并主导；第二，涉及勐腊军控制区的任何行动，必须提前评估风险，不得引发武装冲突；第三，调查过程中获取的证据和情报，双方共享，但对外发布必须经两国政府协商一致。”
“完全同意。”孙伟郑重道，“中国警方一贯尊重所在国法律和主权。我们将严格遵守上述条件。”
吴梭温少将此时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仰光的街景：“孙总队长，我在禁毒战线工作了三十年。金三角的毒品问题，不是一天形成的，也不会一天解决。塔昆这样的人，能在三国边境地区逍遥二十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转身，目光锐利：“这次合作，不仅仅是为了查一个案子，更是为了传递一个信号：任何犯罪集团，无论有多大的保护伞，只要触犯法律、伤害无辜，都将受到追究。这个信号，对金三角的未来很重要。”
“我们也是这个想法。”孙伟点头，“所以专案组从一开始就坚持依法合作、证据为王的原则。我们不要政治化的案件，只要法律上的真相。”
联合调查组的成立细节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敲定：中方派出以孙伟为组长、老陈为副组长、包括侦查员、翻译、技术专家在内的七人小组；缅方由吴梭温少将亲自挂帅，抽调禁毒局精锐力量组成十二人团队。联合办公室设在内比都（缅甸行政首都），便于高层协调，但前线指挥部设在大其力。
会议结束时，昂敏中将与孙伟握手：“孙总队长，预祝合作顺利。但我必须提醒你——大其力不是仰光。那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错。你们的人要格外小心。”
“谢谢提醒。”孙伟握紧对方的手，“我们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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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内比都，缅甸禁毒局总部。
孙伟带着中方小组与缅方团队举行了第一次联合工作会议。吴梭温少将展现了雷厉风行的一面：立即成立三个行动小组，分别负责情报收集、目标监控和案件讯问。
“根据中方提供的情报，”吴梭温指着白板上的地图，“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岩吞。他不是军人，没有武装保护，相对容易突破。我建议，以‘涉嫌非法经营赌场和招募武装人员’为由，明天上午传唤他到禁毒局大其力办事处接受讯问。”
缅方情报组长提出疑问：“如果岩吞拒不到案，或者通知塔昆集团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双管齐下。”孙伟接话，“一方面正式传唤，另一方面，通过我们的线人向岩吞传递一个信息：塔昆已经开始清理内部，奈温正在搜集对他不利的证据。如果他聪明，应该知道配合警方可能是唯一的活路。”
这个心理战术得到缅方认可。会议决定，传唤由缅方执行，心理攻势由中方配合的线人进行。
“第二个重点是梭温手下的五名武装人员。”吴梭温指向老虎山营地位置，“根据中方提供的诊所记录，其中两人受伤。我们可以以‘调查非法持有武器和医疗记录不符’为由，传唤这五人。如果他们拒不到案，或者逃往老虎山营地，至少能确认他们涉案。”
“但要注意，”孙伟提醒，“这五人如果被传唤，梭温可能会警觉，甚至提前潜逃。”
“所以我们同步进行。”吴梭温在地图上画出几个箭头，“在传唤岩吞和五名武装人员的同时，我们在老虎山营地通往泰国、老挝、以及缅甸内地的所有可能路线上布控。只要梭温离开营地，就有机会。”
会议持续到傍晚。散会后，孙伟回到临时办公室，立即通过加密卫星电话向杨洛汇报。
“杨局，联合调查组正式成立，明天开始行动。”孙伟简要汇报了计划，“缅方这次态度很坚决，吴梭温少将是个务实派，愿意配合。”
电话那头，杨洛的声音传来：“这是个重大突破。但越是这样，你们越要小心。塔昆集团在缅甸经营二十年，不可能没有后手。特别是那个内鬼——”
“我们有所防备。”孙伟道，“这次行动，只有吴梭温少将和他的核心团队知道全盘计划。连禁毒局内部，都只有极少数人了解细节。另外，我们自己的通信全部使用中方带来的加密设备，不与缅方系统混用。”
“很好。”杨洛顿了顿，“老挝那边，李强已经拿到坎拉的完整证词和录音，证据链更加扎实。泰国方面，我们通过秘密渠道将‘披耶’的信息传递给了泰国警方内部可靠的人员，据说已经引起高层震动。三线都在推进，你们在缅甸的突破时机正好。”
“明白。我们会谨慎推进。”
挂断电话，孙伟走到窗边。内比都的夜色宁静，这座规划整齐的行政首都显得井然有序。但三百公里外的大其力，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边境、赌场、毒品、武装势力，一切都在灰色地带游走。
老陈推门进来，递过一杯浓茶：“孙总，刚收到线人‘木匠’的消息。岩吞今天下午去了大其力最大的寺庙，捐了一大笔钱，求了个护身符。看来他已经感到不安了。”
“人在恐惧的时候，要么铤而走险，要么寻求庇护。”孙伟喝了口茶，“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相信，警方是他唯一的庇护。”
“另外，”老陈压低声音，“‘渔夫’传来内幕消息：缅甸军方内部对勐腊军近年坐大早有不满，这次借着7·26案件，可能有意敲打。所以中央政府这次的态度转变，背后有军方支持。”
孙伟若有所思：“难怪昂敏中将最后那么坚决。看来我们赶上了一个微妙的时机——缅甸军方想借外力整肃地方武装，我们想破案缉凶，各取所需。”
“但这也意味着，”老陈神色凝重，“一旦行动触及勐腊军核心利益，可能引发激烈反弹。梭温如果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所以每一步都要踩稳。”孙伟看向夜色，“传令下去，所有人检查装备，做好应急准备。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入真正的战场了。”
窗外，一轮明月升起。而在月光照不到的边境山区，一场跨越国界的罪与罚，即将迎来关键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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