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的“帮助”像一剂强效的催化剂,瞬间改变了林知微那秘密实验的进程和性质。第二天黄昏,她如约而至,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更精确的配比公式,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色泽均匀的白色细粉——正是她承诺的“次级品”硅胶微球,以及几根标有精确刻度的玻璃试管和一个小巧的药用天平。
“这些是我能提供的极限。”孙静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将东西放在那块充当实验台的破木板上,“配比写在纸上了,水和研磨时间你自己把握。这些硅胶虽然达不到色谱级,但比你用砖头砸出来的好得多。”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知微,“我希望下次来,能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没有多待,仿佛只是来完成一桩交易,留下东西和一句近乎命令的期待,便再次消失在暮色中。
林知微握着那张写着配比的纸条,指尖微微颤抖。上面是清晰工整的字迹,列出了石膏、羧甲基纤维素钠、水和硅胶的精确质量比例,甚至标注了建议的研磨时间和浆料静置脱泡的时长。这对于之前全靠手感摸索的她来说,无异于一份通往新世界的导航图。
她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就着手电光,将纸条上的内容反复看了几遍,直到烂熟于心。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新的尝试。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了天平,称量变得精准;有了标准刻度,水量控制不再靠估摸;那包细腻的硅胶微球,更是让她摆脱了费力不讨好的研磨过程。
按照孙静提供的配比和方法调制的浆料,呈现出一种均匀细腻的质感,流动性恰到好处。当她将浆料倾倒在玻璃片上时,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感从指尖传来。轻轻摇晃,乳白色的涂层均匀地铺展开来,表面光滑,几乎看不到气泡。
等待干燥的过程依然漫长,但这一次,林知微的心中充满了笃定的期待。当手电光再次照射在完全阴干的薄层板上时,她几乎要屏住呼吸。板面平整,涂层牢固,用手指轻触,只有极其细微的粉末感,远比她之前所有的尝试都要成功。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进行了下一步——点样和展开。她用最普通的蓝黑墨水作为样品,用拉直的曲别针作为点样器,在一个破搪瓷缸里进行展开实验。当展开剂(她用酒精和水简单配制)前沿缓缓上升,墨水斑点被清晰地分离成两个不同的色带时,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
成功了!虽然简陋,虽然粗糙,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次成功的薄层层析分离!
她独自一人在这个昏暗破败的工具棚里,对着几块粗糙的玻璃板和一个破搪瓷缸,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眶有些发热。这是她依靠自己的决心、前世的智慧,以及……孙静那目的不明的“资助”,在这个时代迈出的、实实在在的一步。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孙静的阴影随之而来。她清楚地知道,这份“成功”离不开孙静提供的技术和材料。这意味着,她无法独享这份成果,她的行动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孙静那句“共享部分成果”像一道枷锁,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下一次见面时,孙静检查了林知微的“作业”。她拿着那块成功分离了墨水的薄层板,对着手电光仔细看了许久,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林知微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惊讶的光芒。
“还行。”她最终只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但语气里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慎。“比我想象的要快。”
她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立刻提出新的要求,只是告诉林知微,她会继续提供硅胶微球,但数量有限,需要“用在刀刃上”。她还暗示,如果林知微能用这套简陋的系统,对实验室里那些纯度有问题的实际试剂(比如那颜色泛黄的氯化钠)进行有效的纯度评估或简单分离,才算真正“有点用处”。
目标被明确了,挑战也随之升级。林知微知道,孙静在引导她,也是在考验她。她必须拿出更实在的东西,才能维持这种脆弱而危险的“合作”关系。
就在林知微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如何用自制薄层板检测试剂纯度的新难题时,一封来自北方的信,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再次扰动了她的心绪。是弟弟林知远的信。
信比上次厚了不少。弟弟的字迹似乎更稳健了些。他详细描述了他们开始的金工实习,如何操作老式的车床,如何将一块冰冷的铁坯变成一个个光亮的零件,字里行间充满了亲手创造的兴奋。他还提到,他们接触到了一台真正的计算机,虽然庞大笨重,只能用穿孔纸带输入简单的指令,但当机器真的按照他的指令打印出结果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姐,这个世界真的很大,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现在更加明白,你为什么要坚持‘探索未知’了。只有不断学习,不断尝试,才能不被这个时代抛下。姐,你在医科大也要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不一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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