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苑的内室,此刻已彻底与外界隔绝,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座孤悬的堡垒。浓重的血腥气与产婆急促的指令声交织,取代了往日的檀香与宁静。苏浅月躺在产榻之上,汗水浸透了中衣,墨发凌乱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每一次宫缩带来的剧痛都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她死死咬住口中软木,防止自己因剧痛而咬伤舌头,指甲深深掐入秋纹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王妃,用力!看到头了!再使把劲!”经验丰富的产婆满头大汗,声音带着鼓励,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苏浅月这一胎来得又急又凶,显然是白日受了那钱副院判的刺激所致。
孙供奉守在一旁,脸色凝重至极。他一边指挥着侍女们更换热水、递送参片,一边密切注意着苏浅月的脉象。王妃本就元气大伤,此番急产,更是耗尽了她的心力,气血两亏之象极为明显,若非之前他用金针和名贵药材强行吊住元气,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参汤!再喂一次!”孙供奉沉声吩咐。他眼角余光瞥向被影七制住,瘫软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周院判和面如死灰的钱副院判,眼中寒光一闪。若非此刻需全力保障王妃生产,他定要立刻撬开他们的嘴!
苏浅月在疼痛的浪潮中浮沉,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能感受到生命正随着汗水与血水一点点流逝,但腹中那个顽强的小生命,却在拼命地想要来到这个世界。她想起夜宸临行前那句“等我”,想起他抚摸她腹部时,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她不能放弃!她和夜宸的孩子,绝不能就这样被人算计!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伴随着产婆又一次声嘶力竭的“用力!”,猛地从她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啊——!”
一声凄厉而决绝的呼喊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是个小世子!母子平安!”产婆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将那个浑身沾满胎脂、却哭声洪亮的小婴儿小心翼翼地托起。
整个内室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侍女们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秋纹哭着扑到榻边,紧紧握住苏浅月无力垂落的手:“王妃!您听到了吗?是小世子!您和小世子都平安!”
苏浅月虚脱地躺在那里,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被包裹在明黄色襁褓里、兀自啼哭的小小婴孩,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混入汗湿的鬓发之中。她的孩子……她和夜宸的孩子,终于平安降临了。
孙供奉快步上前,先仔细检查了婴儿,确认健康无虞后,立刻为苏浅月施针固元,喂下早已备好的补气回血汤药。
“王妃元气损耗过巨,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孙供奉语气严肃地叮嘱秋纹等人,随即,他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射向角落里的钱副院判。
影七会意,将面如土色的钱副院判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到外间。周院判也被“请”了出去,单独看管。
“说!谁指使你的?”影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手指如铁钳般扣在钱副院判的肩井穴上,稍一用力,便让他痛不欲生。
钱副院判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其他,嘶声道:“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容嬷嬷!她……她给了下官五千两黄金,让下官借着诊脉的机会,夸大王妃病情,献上那张动了手脚的安胎方子……那方子里有一味药,与王妃日常服用的补药相克,少量服用只会让人胎动不安,若连续服用几日,便会……便会造成血崩难产,一尸两命……下官……下官一时鬼迷心窍啊!”
果然是她!苏浅月在内室隐约听到这番供词,心中一片冰冷。太皇太后,这位夜宸名义上的祖母,为了权力,竟真的能对未曾谋面的曾孙和下嫁的孙媳下此毒手!
“看好他,连同那个周院判,严加看守,等候王爷发落。”影七对下属吩咐道,随即转身进入内室,向苏浅月禀报了审讯结果。
苏浅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决然。太皇太后既然已经动手,便绝不会只有这一招。她产子的消息,必须立刻封锁,至少在夜宸回来之前,不能给外界任何可乘之机。
“影七,”她声音微弱,却清晰,“立刻封锁听雪苑,今日苑内所有人,许进不许出。产婆和所有知情侍女,重赏,但需暂留苑内,不得与外界接触。世子降生的消息,暂不对外公布。对外只称我受惊过度,胎象不稳,需绝对静养,谢绝一切探视。”
她必须制造迷雾,让太皇太后和其他的暗中窥视者,摸不清虚实。
“另外,将钱副院判的供词,以及太皇太后赐下‘补品’之事,详细记录,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速报王爷知晓。”
“属下明白!”影七领命,立刻前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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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西南中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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