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与深度冥想,林轩的意识在浩瀚的识海之中,与那些沉淀了千古智慧的先贤英灵(如李斯、韩非等)进行了无声而激烈的碰撞与交融。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他终于彻底厘清了纷繁的思绪,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抓住了破开当前看似荣耀实则危机四伏局面的关键所在。
他深知,面对夏皇这份厚重到几乎烫手的封赏,全盘接受,无疑是将自己置于烈火之上炙烤,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引来无数嫉恨与猜忌,尤其是来自国师一系及其党羽的疯狂反扑;而若全然推辞,则又显得过于矫情虚伪,不仅会拂了夏皇的颜面,更可能让皇帝觉得他心怀异志、不识抬举,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唯一的出路,在于“取舍”二字。他必须有所接受,有所推辞,在彰显绝对忠诚与谦逊品德的同时,巧妙地保留住最核心、最实质的利益,并借此机会,向高高在上的夏皇,乃至满朝文武、天下士人,传递出清晰无误、且符合自身长远利益的政治信号。
思路既定,林轩不再犹豫。次日清晨,他沐浴更衣,净手焚香,于书房之中铺开上好的贡宣,亲自研墨,凝神静气,开始挥毫泼墨。他要用最工整的馆阁体、最恳切的言辞、最缜密的逻辑,书写一份将决定他未来政治命运的关键奏表——《辞封谢恩表》。
这封奏表,他字斟句酌,反复推敲,务求每一个字都恰到好处,既不失臣子的恭敬,又透露出自身的风骨与智慧。书写完毕,他以火漆密封,盖上靖国公印信,命心腹家将,以最高规格的“六百里加急”驿传,直送京城,务必亲手呈递至御前。
当这份沉甸甸的奏表被内侍恭敬地放在夏皇的御案上时,立刻吸引了这位九五之尊的全部注意力。夏皇缓缓展开奏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林轩那力透纸背、端正挺拔的字迹,以及开篇那极尽恭敬、诚挚无比的谢恩之语:
“臣林轩,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奉表以闻:陛下天恩浩荡,如日月之临照,雨露之沾溉……北境一役,赖陛下庙算如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更仰仗三军将士,感念皇恩,效死用命,方能使丑虏授首,边陲暂安。臣不过一介武夫,仰承天威,偶尽绵力,实乃本分,何功之有?陛下不次之赏,臣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在这段极尽谦卑、将全部功劳归于皇帝圣明和将士奋勇的开场白后,奏表进入了最核心、也最引人瞩目的部分——对部分封赏的“恳辞”。
一、坚辞“太子太保”虚衔及“剑履上殿”殊荣。
林轩的措辞极其谨慎而富有技巧:
“伏惟陛下,太子乃国本所系,东宫教导,责任重于泰山,非德高望重、学贯古今之耆宿大儒,不足以当此重任。臣年未而立,学识浅陋,德薄才疏,于经史子集,仅略知皮毛,于治国安邦,更乏远见卓识。若蒙陛下错爱,忝居‘太子太保’之虚名,非但不能启迪储君,反恐因臣之愚钝,贻误殿下圣学,此臣万死莫赎之罪也!故,于此衔,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实不敢受,伏乞陛下圣鉴,收回成命。”
“再者,‘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此乃古之圣君,待开国元勋、定鼎重臣,或年高德劭、功盖寰宇之耄耋老臣之旷世殊礼,象征着人臣极致的荣耀与信任。臣年齿尚轻,功微德鲜,于国于民,未有尺寸之功可堪比古之贤良。若贸然受此殊礼,非但于礼不合,更恐折损臣之福报,令臣寝食难安,日夜忧惧。此二项恩赏,于臣而言,非荣耀,实为千钧重负,恳请陛下体恤臣之惶恐,务必收回。”
此举用意之深远,堪称画龙点睛:
撇清干系,消除最大猜忌: “太子太保”虽为虚衔,但直接关联国本、储君教育,是政治上最敏感的区域。林轩主动、坚决地推辞此衔,等于向夏皇递交了一份最清晰的“投名状”——他林轩,绝无半点结党营私、插手东宫、干预国本的非分之想!这直接击中了帝王心中最深的那根猜忌之刺,其效果,远比接受封赏后信誓旦旦的表忠心要强过百倍。
彰显谦逊,满足帝王心理: “剑履上殿”是人臣权势的顶峰象征,过于耀眼,也最容易招致同僚红眼。林轩以“年少德薄”、“功微德鲜”、“于礼不合”为由推辞,展现出的是一种深知进退、不慕虚名、恪守臣子本分的极高政治素养和谦逊品德。这极大地满足了夏皇作为君主,希望臣子既能干又“懂事”、不居功自傲的心理需求,其带来的好感度提升,远超一个虚名。
二、请减“靖国公”食邑。
对于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本身,林轩知道这是酬功的核心,象征着极高的地位和家族荣耀,若连这个都推辞,就显得太过虚假做作,反而会引来夏皇的疑心和不满。于是,他采取了更为巧妙的“以退为进”策略:
“陛下赐封‘靖国公’,世袭罔替,恩同再造,臣与林家满门,感激涕零,虽万死亦难报陛下隆恩之万一。然,食邑万户,实过于厚重,令臣心实难安。臣深知,北境虽暂安,然战后重建、抚恤伤亡、巩固边防,在在需款,国库用度必然浩繁。臣每思及此,常感惶恐。故,臣冒死恳请陛下,能否收回部分食邑,譬如减为五千户,将余下部分充入国库,以资国用,缓解朝廷燃眉之急?若如此,则臣心稍安,亦可略表臣子忠君体国之心于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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