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木使墨桓于林海迷宫深处智破东方节点,妖木崩摧、灵络尽断的同一时刻,万里之外,另一支肩负着同样沉重使命的队伍,正踏入一片截然不同却同样凶险万分的绝地——那便是号称“金色死亡海”的无垠沙漠,西方节点的隐匿之所。
据联盟不惜代价获取的情报所示,维系此地异变的西方节点,正隐藏在这片死亡之海的中心,一个被称为“海市蜃楼之眼”的神秘区域。与东方森林那扭曲却澎湃的生机不同,这里只有极致的死寂与严酷。放眼望去,天地间唯余一种色彩:灼目的金黄。连绵起伏的沙丘如同被瞬间凝固的惊涛骇浪,以磅礴而单调的姿态,一直铺陈到视野尽头,与灰白的天际线融为一体。狂风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卷着滚烫的沙砾,打在肌肤上犹如无数细小的刀片切割。白日的炽阳无情炙烤,沙表温度足以顷刻烤熟卵石;而一旦夜幕降临,失去太阳的沙漠便会迅速将日间积蓄的热量散尽,寒气刺骨,呵气成霜。
负责征讨此路的统帅,乃是镇魔司中与墨桓齐名,以坚毅如山、意志如钢着称的“金岩使”石刚。他面容刚硬,身形魁伟,仿佛本就是由这大漠中的岩石雕琢而成。其麾下五百健儿,皆是精心挑选、擅长在极端恶劣环境下作战的边军锐卒与镇魔司精锐。
队伍初入沙漠时,尚能依仗经验和罗盘艰难前行。但不久,经验最丰富的石刚便率先察觉到了异常。起初的异样细微难察,但渐渐地,周遭的一切开始失去真实感。先是远方天际屡屡出现水波荡漾、棕榈婆娑的绿洲倒影,甚至能“闻”到湿润的水汽。口干舌燥的士兵们屡次燃起希望,欢呼着冲向那救命的幻影,最终却只在扑空的绝望中,面对更加滚烫虚无的黄沙。
随后,幻象愈发诡谲直指人心。阵亡战友的身影会突兀地出现在沙丘之上,沉默地招手;风中开始飘荡起家乡父母妻儿殷切的呼唤,声声泣血。这些幻境并非简单的光影扭曲,它们精准地刺入每个人内心最脆弱、最柔软的角落。几名意志本就不甚坚定的士兵,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煎熬下,心智彻底失守,哭喊着脱离队伍,奔向那虚无的慰藉,最终力竭倒下,被流沙或潜藏的魔物悄然吞噬。
“稳住心神!皆是幻象!所有人听令,以我为圆心,收紧队形!五人一组,背靠背,互相监视,以声音确认,勿信眼前所见!”石刚声如闷雷,炸响在昏沉的队伍中,同时也强行压下了自己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的、那些在北境战场上浴血牺牲的兄弟们的面孔。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以痛楚维持着绝对的清醒。
然而,这仅仅是无尽噩梦的开端。随着队伍不断深入“海市蜃楼之眼”的影响范围,幻境开始从精神侵蚀转向物理层面的致命攻击。前一瞬还坚实的沙地,下一刻可能骤然化作吞噬一切的流沙陷阱;看似平静的沙丘,会毫无征兆地掀起裹挟着魔化沙蝎毒刺的恐怖风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队伍中甚至会“出现”另一个惟妙惟肖的“自己”或“同伴”,散布谣言,制造猜忌,意图引发内斗和混乱。
整片沙漠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一个巨大无比、不断变化形态的幻境牢笼,它不仅考验着个体的理智,更残酷地拷问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协作求生意志。
石刚尝试过以力破巧,他刚猛无俦的拳劲轰击在沙丘上,只能激起数十丈高的沙浪,幻境依旧稳固。他也曾指挥随行的阵法师设下清心宁神的阵法,但沙漠之中天地灵气稀薄近乎于无,而那源自节点的魔气却仿佛无穷无尽,形成的幻境之力源源不绝,阵法光芒闪烁片刻便迅速黯淡,效果微乎其微。
队伍的行进速度已慢如蜗爬,非战斗减员持续增加。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崩溃,绝望与猜疑如同致命的瘟疫,在疲惫不堪的队伍中悄然蔓延,士气低落至谷底。
石刚心如刀绞,他知道,必须做出决断,否则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他必须找出这无尽幻境的根源——那个制造了这一切的西方节点核心。
他强迫大脑在极度的疲惫与干扰下高速运转,回忆情报中关于“海市蜃楼之眼”的只言片语,并结合连日来幻境的特点进行剖析。这些幻象,无论是美好的绿洲,还是恐怖的景象,似乎都精准地指向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
“或许……这幻境并非完全凭空制造。”石刚看着又一名年轻士兵因看到“家乡溪流”的幻影而癫狂冲出队伍,随即被沙地下窜出的魔物拖入深渊,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明悟,“它更像是一面扭曲的镜子,是在利用我们自身的执念、记忆和情感来攻击我们!那么,其核心,这个‘眼’本身,很可能就隐藏在最强烈、最真实、我们最不愿面对或最渴望触及的幻境深处!”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猜想。意味着要主动放弃相对“安全”的防御姿态,以身犯险,主动踏入那最可能令人万劫不复的幻境之中。
但石刚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召集副官,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命令:大队人马原地固守,结圆阵自保,互相扶持,竭力保持心智清明。而他自己,则要孤身前行,去探寻幻境的源头。
交代完毕,石刚深吸一口口灼热的空气,将自身意志如同锻铁般千锤百炼,凝聚到极致。他目光决然,迈开沉重的步伐,主动迎向了前方那片刚刚浮现、令他这位铁血战将也感到心悸的幻境——那是一片燃烧着冲天烈焰的北境战场废墟,其中清晰地交织着北境蛮族疯狂的厮杀声,以及他曾亲眼目睹、麾下儿郎们一个个倒下时发出的惨烈哀嚎。这片他深埋心底、最不愿回顾的炼狱景象,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路径。
他要以身为饵,以意志为刃,深入这最致命的幻境牢笼,在那虚实交织的边界,找到那个真实的节点,然后,用他的拳头,将其彻底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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