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秋意愈发浓了。院中那几株百年的银杏与古枫,叶片已染上深深浅浅的暖金色,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泽。风过时,几片早凋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为这方安静的院落添了几分生动的韵律。
林轩在苏浅语的搀扶下,正沿着庭院中那条被落叶点缀的小径缓慢行走。他的步伐依然有些虚浮,每一步都需要凝神聚力,额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但比起月前那种连坐起身都困难的状况,已然是天壤之别。苏浅语小心地扶着他的手臂,既提供必要的支撑,又刻意不让他过分依赖,好让那些沉睡的肌肉与经脉在适度的压力下重新苏醒。
“今天就到这里吧。”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苏浅语柔声劝道,她能感受到林轩手臂传来的微颤。
林轩点点头,没有逞强。他知道恢复急不得。两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苏浅语取来薄毯为他覆在膝上,又去沏了杯温热的参茶。林轩接过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目光落在庭院中那片灿烂的金黄上。他体内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活力,如同这秋日里深埋地下的种子,虽然生长缓慢,却正在一点一滴,坚定地积聚着力量,等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就在这静谧的午后,苑外传来通报声。片刻后,夏恒与莫北川联袂而至。皇帝今日身着常服,玄色衣袍上仅以银线绣着简约的云纹,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故友来访的随和。莫北川则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镇魔司长老袍服,精神矍铄,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苏浅语忙起身行礼,要去准备茶点,却被夏恒摆手制止:“浅语姑娘不必多礼,也无需张罗,我们与林轩说几句话便好。”他的目光落在林轩依旧苍白却已有了些许生气的脸上,眼中掠过一丝宽慰。
四人围坐在那方古朴的石桌旁。苏浅语安静地重新奉上清茶后,便默默坐回林轩身侧,姿态端庄,目光却时刻留意着林轩的状态。
夏恒先开口,语气温和而关切:“看气色,比上次来时又好了一些。可还有什么不适?太医院配的药可还对症?”
林轩微微欠身:“多谢陛下挂怀。恢复虽慢,但一切向好。太医们尽心竭力,浅语也照料得妥帖。”
夏恒点点头,又闲聊了几句日常起居,这才神色一正,将话题缓缓引入正轨。他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地轻叩了一下,语气变得沉凝:“林卿,你归来静养已近两月。苑内岁月静好,然天下之大,却并非真正的海晏河清。这一点,想来以你的感知,即便深居简出,亦能隐约察觉几分。”
林轩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夏恒:“愿闻其详。”
莫北川接口,他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魔神本体被封印于虚空裂隙,此乃不世之功,天下皆知。然,大患暂除,余毒未清。自封印完成以来,各地镇魔司分部、巡防营乃至民间上报的异常事件,总数虽比魔神肆虐期间大幅下降,但并未绝迹。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这些事件的形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往魔物作祟,多以本能驱使,狂暴混乱,易于追踪其污染源头。可近来各地上报的情况显示,魔物踪迹更加飘忽,袭击更具目的性,甚至在一些偏远村落,出现了有组织的、针对特定地点(如古井、宗祠、灵脉节点)的破坏行为,手法老练,事成后迅速遁走,不留痕迹。更令人不安的是,几处原本已被清除的、与魔神祭祀相关的隐秘据点,近期发现有被重新启用的迹象,且布置手法…与以往不同,更加…‘精致’,更像是一种有意识的‘重建’或‘改良’。”
林轩静静地听着,神色未变,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莫北川的描述,与他脑海中那些源自魔神知识碎片拼凑出的图景,隐隐吻合。魔神,或者说那种层级的不可名状存在,其影响方式绝非简单的“召唤-降临-破坏”。它更像是一种高维度的污染源,其“存在”本身散逸出的力量、知识和扭曲的“理念”,就如同随风飘散的孢子。即使源头被暂时封锁,那些已经落入“土壤”(即现世)的孢子,仍可能在合适的阴暗角落生根发芽,甚至可能孕育出某种“代行者”,或是催生出继承了其部分扭曲意志的全新威胁。这些“遗产”,或许不再具有魔神本体的浩瀚威能,却因其分散、隐蔽、以及可能滋生的“本土智慧”,而变得更加棘手。
“陛下,莫老,”林轩的声音依旧带着伤后初愈的低哑,但吐字清晰,平稳有力,“你们怀疑,魔神之患,已从‘明火执仗’,转为了‘暗流涌动’?甚至……催生出了新的、具备一定组织性的威胁?”
夏恒与莫北川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意味。林轩的反应太过平静,这种平静源于更深层次的认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