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七日的晨光穿透窗棂时,林轩睁开双眼,清晰地感知到天机流转中那道不可违逆的催促之意已如潮水般涌来。
栖霞山下,万灵血祭大阵的余波仍在隐隐震颤;沙海深处,那片被撕裂的时空裂缝正不断吞吐着令人不安的邪气。两处邪恶阵图的运转已接近尾声,如同即将收网的毒蛛,只待最后一刻的闭合。
“该来的,终会到来。”林轩在心中默念。
他侧过头,望向枕边人。苏浅语不知何时已醒,正静静注视着他,那双清澈的美眸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了然与悲伤。她早已察觉夫君连日来观天象时的凝重,感受到他气息中那份与日俱增的抽离感。
“浅语,今日我想再去栖霞山麓,讲学一次。”林轩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如春日溪水。
苏浅语的心微微一颤。她没有问“为何突然”,没有说“你近日劳神”,只是用尽所有力气压下喉头的哽咽,轻轻点头:“好,我去为你准备。”
她起身,为他取来那件已洗得发白的青衫,细致地抚平每一道褶皱。指尖划过布料时微微颤抖,却仍仔细地为他系好衣带,整理衣襟,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
消息如风一般传开。
“云溪先生今日要在山麓讲学!”
没有张贴布告,没有事先安排,这消息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云溪镇及周边扩散。早起的农人放下锄头,私塾的学子合上书本,镇上的工匠停下手中的活计,邻近城镇的士绅甚至来不及备车便匆匆步行赶来。
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熟悉的小径上,人影络绎不绝;田埂间,人们互相搀扶急行;就连远处山道上,也能看到蹒跚却坚定的身影。短短一个时辰,栖霞山麓那片开阔的平地上,已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无人维持秩序,却出奇地安静。上千人聚集于此,竟只闻风声鸟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前方那块历经风雨的青石讲坛,眼中是纯粹的敬仰与期待。
阳光和煦,穿过林梢洒下斑驳光影。微风拂过,带来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这寻常的栖霞山晨景,此刻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意味。
林轩缓步走上青石。
依旧是那一袭半旧青衫,身形挺拔如松。他没有携带任何书卷,手中空无一物,只是静静立于青石之上,目光平和地扫过下方。
那一张张面孔:有稚气未脱的孩童,有眼中闪着光的青年学子,有皱纹里刻着风霜的老农,有神色恭敬的士绅,还有混在人群中、气息内敛的修行者。熟悉的,陌生的,此刻都如此清晰。
若有修为高深者在此,定能察觉今日的林轩与往昔不同。他站在那里,却似乎已不限于那方青石——他的气息与脚下山川地脉隐隐相连,与头顶天空云气相和,与这方天地的呼吸同频,更与冥冥中流淌的文明气运交融一体。那是一种近乎“道”的圆满,一种返璞归真的和谐。
“诸位。”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清泉流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直抵心扉,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与穿透时光的质感。
“今日不讲经,不论史,不析文,只与诸位,闲聊几句。”
台下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天地之大,不过一心。文明之盛,源于一念。”林轩缓缓道,目光似乎穿透眼前人群,望向遥远的虚空深处,“我们所求之学,所行之道,看似纷繁复杂,圣贤经典汗牛充栋,世间道理千头万绪——”
他微微停顿,声音更加清晰:
“归根结底,无非‘求真、向善、唯美’六字。”
这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如晨钟暮鼓,在众人心头回荡。
“格物致知,探究万物之理,是求天地之真;修身齐家,砥砺品德心性,是求本性之善;教化万民,创造诗画礼乐,是求世间之美。”林轩的话语如溪流般自然流淌,“以此三者为根基,方能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
大道至简。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华丽辞藻,却将《新明学》乃至古往今来一切正道的精髓,凝聚于最朴素、最本真的道理之中。台下有人闭目沉思,有人恍然大悟,有人眼含热泪。
“近日,我常观这云溪之水。”林轩指向不远处那条玉带般蜿蜒的溪流。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望去。溪水潺潺,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
“水无常形,随方就圆,利万物而不争,此乃柔德。”林轩的声音温和如水流,“然,水滴石穿,千年不绝,亦能崩山裂石,此乃刚劲。”
他收回目光,看向众人:“为人处世,当如水一般,外圆内方,柔中带刚。于平常处修身养性,温润待人;于关键时刻,亦要有挺身而出、砥柱中流的铁肩担当。”
他又抬手指向天空。此时日上中天,万里无云。
“日月轮转,四季更迭,天地有其常道,不因尧存,不因桀亡。”林轩道,“人生于世,亦当明其本分,尽其所责。为子当孝,为父当慈,为友当信,为民当勤,为官当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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