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籽越下越密,起初只是零星的冰晶打在脸上,此刻竟成团地卷在北风里,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皮肤生疼。寒浞裹紧身上单薄的白色内衬,一步步走在荒野的小径上。脚下的冻土硬得像铁,每一步踩下去,都能听到鞋底与冰粒摩擦的 “咯吱” 声,这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格外清晰,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身后伯明氏聚居地的轮廓早已模糊,只剩下木栅栏门关闭时那声 “哐当” 的回响,还在耳边反复震荡。他能想象到,此刻祭坛上的祭祀大概还没结束,族人们仍在对着虚无的神明跪拜,而族长与长老们,或许正围着篝火饮酒,庆祝除掉了他这个 “异类”。一想到这些,寒浞的牙齿就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那里还留着方才挣扎时被武士攥出的红痕,此刻混着冻僵的麻木,竟分不清是疼是冷。
他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被厚重的云层吞没,荒野里刮起的风更烈了,像野兽的嘶吼,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灌。寒浞的手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每走一步都像踩着棉花,虚浮无力。他知道再这样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僵在荒野里,成为野狼的食物。可他不敢停下,伯明氏的方向是绝不能回头的,而前方的路,除了茫茫白雪与枯槁的矮树,连一丝人烟的痕迹都没有。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准备找个背风的土坡蜷缩片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压抑的喘息。
寒浞猛地回头,握紧了拳头 —— 他以为是族长派来的武士,要赶尽杀绝。可看清来人的模样时,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松了下来,眼眶却猛地一热。
是母亲。
母亲穿着一身灰布衣裳,外面裹着一件破旧的兽皮袄,显然是匆忙间赶来的,连头巾都没来得及系,头发被风吹得散乱,几缕花白的发丝贴在冻得通红的脸颊上。她手里攥着一个布包,脚步踉跄地跑着,见寒浞回头,连忙加快速度,跑到他面前时,已经喘得说不出话,只能扶着他的胳膊,大口大口地喘气。
“娘…… 你怎么来了?” 寒浞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伸手想帮母亲拂去肩上的雪,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冻得连弯曲都困难。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看到他身上单薄的内衬,看到他冻得发紫的嘴唇,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结成了细小的冰粒。“我的儿……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怎么能让你穿成这样就走……” 她哽咽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颤抖着打开。
布包里裹着的,是一件厚实的粗布棉衣,还有一小袋干粮 —— 大概是母亲偷偷攒下的粟米饼。可母亲并没有先把棉衣递给他,而是从布包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玄色的玉佩,约莫半个手掌大小,形状是不规则的椭圆形,表面打磨得十分温润,触手竟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与这寒冬的冰冷格格不入。寒浞低头看去,只见玉佩正面刻着一道模糊的纹路,像是一只展翅的鸟兽,羽毛的纹路隐隐约约,却绝不是伯明氏信奉的谷穗图腾,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部落的标志。
“娘,这是……” 寒浞的目光被玉佩吸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母亲握紧他的手,将玉佩塞进他的掌心,又用自己的手紧紧裹住他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急促的叮嘱,眼神里满是焦虑与郑重:“阿浞,这枚玉佩你一定要收好,贴身放着,绝不能弄丢。它…… 它关乎你的出身,关乎你的来历,等将来你有能力了,或许能凭着它,知道自己真正是谁。”
“我的出身?” 寒浞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疑惑,“娘,我不是伯明氏的人吗?我不是你的儿子,不是父亲的儿子吗?”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伯明氏格格不入 —— 不仅是性格,还有父亲对他的态度。父亲伯明远对他向来冷淡,甚至有些疏离,不像对弟弟寒虎那样亲近。小时候他问过母亲,母亲总是含糊其辞,只说父亲是因为公务繁忙,可他心里清楚,那不是繁忙,是刻意的疏远。如今母亲突然提起 “出身”,提起 “真正是谁”,让他积压多年的疑惑瞬间爆发出来。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猛地闭上了嘴。她警惕地回头望了望伯明氏聚居地方向,脸色变得更加紧张:“阿浞,别问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你只要记住,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等你足够强了,一切都会明白的。”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隐约的呼喊,像是部落里巡逻武士的声音。母亲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了 —— 若是被族长发现她私下来见被放逐的儿子,不仅她会受罚,恐怕连寒浞都会招来更危险的追杀。
“娘得走了。” 母亲松开手,将棉衣和干粮塞进寒浞怀里,又帮他把玉佩塞进内衬的衣襟里,贴着胸口放好,“这棉衣是娘连夜缝的,干粮省着点吃。往前走,别回头,也别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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