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深海里一点点往上浮，耳边先是嗡嗡的杂音，然后是某种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像秒针在走，又像……某种仪器在监测。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浑身骨头跟散了架又被胡乱拼回去一样，无处不疼，尤其是脑袋，像是被斧头劈开过。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钻进肺里，带着一股干净的、却让人莫名心慌的意味。
林九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模糊的光线刺得他立刻又闭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天花板是冰冷的金属板，嵌着发出惨白光芒的灯管，光线均匀得没有一丝阴影。他躺在一张不算舒适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白色被子。手腕上连着线，接到旁边一个闪烁着绿色数字的仪器上。房间很小，四壁都是光滑的、泛着冷光的合金墙壁，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就很厚重的金属门。
这里……就是“灯塔”基地？
他动了动手指，还好，没被捆着。尝试调动一下体内的力量，空空如也，连那“空无”汲取都感觉不到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或者压制了。怀里的木牌和金属片也不见了。
心里猛地一沉。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苏洛雪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深灰色基地制服，脸上的污迹不见了，但眼底的疲惫更深，像是强行用意志力撑着的。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你醒了。”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少了几分外面的冷硬，多了点……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林九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干得冒火。
苏洛雪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装着清水的杯子，插了根吸管，递到他嘴边。林九没客气，小口吸着，清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股灼痛。
“这是哪里？”他问。
“基地内部，医疗观察区。”苏洛雪放下杯子，操作着平板，“你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但精神力和那种特殊能量场依旧处于枯竭状态，需要时间恢复。”
“老鹰和山猫呢？”林九最关心这个。他记得最后那场爆炸。
苏洛雪操作平板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没能逃过林九的眼睛。“山猫伤势较重，在接受手术。老鹰……轻伤，在接受隔离审查。”
隔离审查？林九心里咯噔一下。是因为最后听到了那些“净化协议”的对话？
“我的东西呢？”他盯着苏洛雪。
“木牌和金属片已被收取，正在进行安全评估和分析。”苏洛雪回答得很快，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这是标准流程，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林九心里冷笑。抢东西就抢东西，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外面……怎么样了？那个‘阵眼’？”他换了个问题，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苏洛雪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基地正在处理。这些不是你目前需要关心的。你的任务是配合治疗和观察，尽快恢复。”
滴水不漏。
她将平板电脑转向林九，上面显示着一份文件。“这是你的临时身份编码和权限说明。在观察期结束并通过评估前，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区域。食物和水会按时配送，有任何不适，按床头的呼叫铃。”
林九看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和密密麻麻的限制条款，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件被贴上了标签、等待进一步处理的货物。
“如果我不配合呢？”他抬起头，直视苏洛雪。
苏洛雪与他对视，眼神平静无波：“林九，这里是‘灯塔’。秩序和规则，是这里能存在的基石。我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她收起平板，转身走向门口，在门滑开前，背对着他，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
“活着。别做傻事。”
门再次无声地关上，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林九靠在床头，看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沉寂和周围的冰冷禁锢。
这就是他千辛万苦抵达的“安全区”？
没有欢呼，没有慰藉，只有更深的囚笼和更赤裸的算计。
他闭上眼，回忆着昏迷前听到的那些冰冷对话——“回收”、“清除目击”、“净化协议”……
还有那个苍老声音的最后警告——“门要开了”。
什么样的“门”？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那里原本应该戴着木牌。
苏洛雪……她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最后那句“别做傻事”，是警告，还是……提醒？
未知的危险在外面，而看似安全的堡垒内部，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暗流。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冰冷的空气。
活下去。
然后，弄清楚这一切。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床头的呼叫铃上，却没有去按。
而是开始尝试，以一种更细微、更隐蔽的方式，重新去感知，去触碰那被压制的、“空无”的力量。
哪怕只能引动一丝。
他必须尽快拿回一点主动权。
就在他全神贯注，几乎要捕捉到那一丝微弱的波动时——
房间一角的广播喇叭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男声，打断了他的尝试：
“林九先生，您好。我是陈景深。如果您状态尚可，我们能否……聊一聊？关于您的体质，关于那两件古物，以及……关于即将打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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