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滋啦”声像指甲刮擦着锈铁皮，一下下挠在人的心尖上。管道深处的黑暗浓得化不开，苏洛雪单眼目镜下的绿色视野里，除了扭曲的管道轮廓和厚厚的积尘，什么也捕捉不到。但林九抓着她胳膊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身体的僵硬透过作战服清晰地传递过来。
“它就在前面，”林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遇到天敌般的警惕，“停下了。”
不是追兵的脚步声，不是引擎的轰鸣，是那种留下黏液和腐蚀脚印的“东西”。在这种绝境里，前有未知的诡异，后有认定他们是叛徒和元凶的追兵。苏洛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两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只冰冷，一只滚烫，同时用力撕扯。
几乎同时，她手腕上的战术手表再次震动，不是警报，而是来自指挥中心的直接加密通讯请求，优先级最高。发信人——雷烈。
接，还是不接？
外面的追兵很可能已经通过管道结构图，预判了他们的逃亡路线，正在包抄。时间不多了。
苏洛雪看了一眼林九，他依旧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侧脸在目镜的微光下绷得像块石头。他现在是基地头号通缉犯，罪名是“高威胁能量源入侵”和导致巡逻队员“化为灰烬”。按条例，她应该立刻制服他，等待后续部队处理。
可……那些灰烬，那些失踪，管道里残留的“影蚀”，还有这指向能源核心和禁地的线索……这一切，真的都是林九做的吗？指挥部那份言之凿凿的通告，此刻在她心里被打上了一个巨大而鲜红的问号。
信任他，意味着背叛她宣誓效忠的基地，违背她一直恪守的命令和纪律，将自己也置于万劫不复的叛徒境地。
服从命令，意味着将林九交出去，也意味着……可能永远埋葬真相，让那个真正导致内部崩溃的“东西”继续潜伏，吞噬更多的人。
手表还在震动，像催命的符咒。
林九忽然转过头，看向她。黑暗中，他的眼神异常平静，没有祈求，没有辩解，只是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预知的判决。
就是这种平静，像一根针，刺破了苏洛雪内心最后一丝犹豫。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指在手表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处用力一按！表盘闪烁了几下，代表通讯请求的光标瞬间熄灭。
她直接切断了与指挥中心的所有主动联络，只保留了小队内部加密频道。
“走。”她对着林九，也对着通讯器，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斩断退路的决绝。
林九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理会身后可能出现的追兵，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前方。苏洛雪将高频匕首反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举着战术手电，光柱刺破黑暗，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林九紧跟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全身感知提升到极限，像一张拉满的弓。
管道在这里开始向下倾斜，坡度不小。那“滋啦”声断断续续，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在引路。
爬了大概二三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弯。就在苏洛雪准备探头观察弯道另一侧时，林九猛地再次拉住她！
“别动！”他低喝。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甜腥气和冰冷的腐蚀感，猛地从弯道另一侧扑了出来！速度极快，目标明确——直取打头的苏洛雪！
苏洛雪反应已是极快，手电光柱瞬间锁定目标，匕首带着高频震荡的嗡鸣直刺而出！但那黑影的动作诡异得超出常理，在半空中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扭曲，轻易避开了匕首的锋芒，数条如同阴影凝聚的、带着黏液和尖锐末端的触须，闪电般缠向她的脖颈和持刀的手腕！
冰冷、滑腻、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滚开！”
林九猛地踏前一步，不是用武器，而是直接抬起了他那只带着紫色痕迹的手，朝着那黑影凌空一抓！
没有碰到实体。
但就在他抬手的同时，他手腕上的紫痕骤然爆发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幽暗光芒！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的手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原本凶戾无比的黑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或者说，像是遇到了某种位阶上的绝对压制，发出一声尖锐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嘶鸣！它那阴影凝聚的身体剧烈地扭曲、翻滚，触须像被点燃的引线般迅速萎缩、崩解，散发出更浓烈的焦臭和甜腥味！
它放弃了攻击，用一种快得留下残影的速度，猛地缩回了弯道后的黑暗中，那“滋啦”声带着仓皇远去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洛雪还保持着格挡的姿势，匕首停在半空，心脏狂跳，额角沁出冷汗。刚才那一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她缓缓放下手臂，看向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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