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屯子里静得出奇。
往日这时候,该有孩子满街跑,该有老娘们隔着院墙拉家常,该有老爷们蹲在门口抽旱烟。可今儿个,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连狗都不怎么叫唤。
秦风蹲在自家院里,借着最后的天光擦枪。那杆老土铳拆开了,枪管、枪机、枪托摆了一地。他用沾了煤油的破布,一点一点擦拭枪膛里的积碳。动作慢,仔细,像在做什么精细手艺。
黑豹趴在旁边,眼睛随着秦风的手移动。踏雪和虎头也出奇地安静,俩小崽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挤在黑豹身边,耳朵竖着。
“风啊,”秦大山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碗热水,“喝口,暖暖。”
秦风接过碗,喝了一口。水温正好,带着柴火灶烧出来的烟火气。
“都准备好了?”秦大山蹲下来,看着地上那些枪件。
“差不多了。”秦风把擦亮的枪管举到眼前,对着天光看了看膛线,“爹,今晚上你们别出门,听见啥动静都别出来。”
“知道。”秦大山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点。那玩意儿……听说大得邪乎。”
“再大也是猪。”秦风把枪件一件件装回去,“砰”一声合上枪栓,“是人打的猪。”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赵铁柱、王援朝领着十几个人进来了,都是联防队的骨干。一个个脸上绷着,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
“都来了?”秦风站起身,把装好的土铳靠在墙边。
“齐了。”王援朝推推眼镜,怀里抱着个布包袱,“家伙都带来了。”
秦风点点头:“进屋说。”
堂屋里挤满了人,煤油灯的光把人影投在墙上,晃来晃去。秦风把桌子搬到中间,王援朝把布包袱解开——里头是那两支五六半,还有四杆土铳,几把砍柴刀,一捆麻绳。
“按之前分的,自个儿领家伙。”秦风说。
赵铁柱先上前,拿起一支五六半,熟练地拉开枪栓检查。王援朝拿了另一支。大庆拿了杆土铳,栓子、二狗他们也各自领了武器。
秦风从墙角拎出个麻袋,倒出一堆东西:一盒盒子弹,几包黑火药,一把铁砂,还有十几个二踢脚(双响炮)。
“子弹每人三十发,土铳用的火药和铁砂按份分。”秦风开始分配,“二踢脚每人两个,驱赶时候用。记住,往天上放,别冲着野猪放——那玩意儿吓唬人行,打不死。”
东西一样样分下去。屋里没人说话,只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和粗重的呼吸声。
分完装备,秦风站在桌前,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煤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明儿个啥阵仗,大伙儿心里都有数。”他开口,声音不高,但屋里静得能听见灯芯燃烧的“滋滋”声,“五百斤的野猪王,一尺长的獠牙,撞断碗口粗的树跟玩儿似的。这不是往常打黄毛子,是真能要命的活儿。”
有人咽了口唾沫。
“怕不?”秦风问。
“怕……有点。”栓子老实承认,声音发颤。
“怕就对了。”秦风点头,“不怕那是虎。但怕归怕,活儿还得干。为啥?”
他顿了顿:“因为咱们身后,是咱爹娘,是咱婆娘孩子,是咱刚盖起来的房子,是地里马上就能收的庄稼。咱们退了,这些都得让那畜生祸害。”
“风哥,你别说了!”赵铁柱咬牙,“咱们跟它拼了!”
“不是拼。”秦风摇头,“是算计。咱们布了三个月的局,等的就是这一天。记住自个儿的岗位,记住自个儿的任务。驱赶的只管驱赶,伏击的只管伏击,守陷阱的盯死陷阱。各干各的,别乱。”
他从桌上拿起那面铜锣——是从屯里戏班子借的,巴掌大,敲起来震耳朵。
“柱子,这锣你拿着。驱赶队以锣声为号,三声短,是前进;三声长,是后撤;连着敲,是紧急情况,所有人往预定路线撤。”
“明白!”赵铁柱接过锣。
秦风又拿出块红布条,递给王援朝:“援朝,你的信号。看见野猪进伏击圈,摇三下。看见情况不对,扔地上踩两脚——伏击组看见,立马撤。”
王援朝郑重接过,揣进怀里。
“都听清楚了没?”秦风提高声音。
“清楚了!”众人齐声应道。
“那好。”秦风从桌上端起一碗水——是刚才秦大山倒的那碗,还没喝完,“以水代酒,咱们碰一个。”
十几个碗凑到一起,水洒出来些,在桌上洇开一片。
“干了这碗,明儿个,把事儿办了!”
“干!”
水喝完,碗放下。秦风一挥手:“散了,回去歇着。丑时三刻,屯口集合。”
人群默默散去。赵铁柱走到门口,又回头:“风哥,你也早点歇着。”
“嗯。”秦风应了一声。
等人都走了,堂屋里空下来。秦风吹灭煤油灯,摸黑坐在椅子上。窗外月光很亮,照得院里一片银白。
黑豹悄没声走进来,趴在他脚边。踏雪和虎头也跟进来,挤在黑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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