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太阳像团火球,把操场烤得冒白烟。香樟树的叶子蔫头耷脑地垂着,蝉鸣在枝叶间撞来撞去,吵得人太阳穴发疼。林溪抱着冰袋靠在树荫下,塑料袋里的冰块化成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江熠提着个保温桶从教学楼跑过来,蓝白校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像洇开的墨渍。“快尝尝这个,”他把保温桶往她面前一递,桶盖刚打开,薄荷的清凉就钻了出来,“我妈做的薄荷冰粉,加了荔枝和杨梅,冰了一早上。”
冰粉盛在白瓷碗里,透明的冻冻裹着红紫的果粒,浇上蜂蜜水时,甜香混着薄荷的凉,在空气里漫开。林溪舀起一勺送进嘴里,荔枝的甜、杨梅的酸、薄荷的清,在舌尖缠成团,像把整个夏天的味道都含在了嘴里。“比食堂的糖水好喝多了,”她含糊不清地说,冰得牙齿有点发麻。
江熠笑着挠挠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风扇,电池驱动的扇叶转起来,送出阵阵微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晃。“这个给你,”他把风扇往她手里塞,扇面上贴着片干荷花,是上次在荷塘捡的,“上课的时候放桌肚里,偷偷吹,老师看不出来。”
风扇的风带着点塑料味,却吹得人心里发松。林溪忽然发现他的手腕上缠着圈纱布,边缘还沾着点红药水:“怎么弄的?”
“刚才洗保温桶时被碎玻璃划了下,”他往身后藏了藏手,笑得有点不自然,“小伤口,不碍事,你看冰粉没洒吧?”
她赶紧放下碗,拉过他的手仔细看。纱布下的伤口不算深,却划得挺长,边缘的皮肤有点红肿。“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溪的声音有点软,从包里翻出碘伏和创可贴,“下次我来洗,你手笨。”
他任由她拆纱布、涂药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只被顺毛的小狗。“其实是想快点给你送冰粉,”他忽然说,声音比蝉鸣还轻,“怕化了就不好吃了。”
树荫外的操场上,篮球队正在训练,篮球砸地的声音咚咚响,混着男生们的喊声,像锅沸腾的水。林溪忽然想起去年小暑,他也是这样,顶着大太阳给她送冰镇西瓜,怀里的瓜用T恤裹着,说“这样凉得慢”,结果自己的后背被汗浸透,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冰粉快吃完时,江熠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是枚用绿檀木刻的小扇子,扇面上刻着片小小的荷叶,纹路细得像真的叶脉。“给你的小暑礼物,”他把木扇往她手心里放,指尖带着点药水味,“绿檀木越摸越香,比塑料扇凉快。”
木扇的纹路有点硌手,却带着股沉静的香。林溪把它和之前的桃木锄头、麦秆戒指排在一起,忽然觉得这些藏在时光里的小物件,都是他写给夏天的诗,字里行间都是“清凉”和“惦记”。
上课铃响时,香樟树的影子往西边移了移,刚好遮住两人的脚。江熠收拾好保温桶,林溪把小风扇塞进书包,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下午有体育课,”他忽然说,声音压得很低,“我帮你请假吧,天太热了,别中暑。”
“不用,”林溪笑着摇头,“体育老师说要测800米,逃不掉的,你到时候在终点给我递水就行。”
他立刻点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我带冰镇的矿泉水,再备条毛巾,你跑完就给你擦汗。”
体育课的800米测试果然累得人脱力。林溪冲过终点线时,眼前阵阵发黑,江熠赶紧扶住她,把冰镇的矿泉水往她额头上贴,凉得她打了个激灵。“慢点喝,”他拧开瓶盖递过来,毛巾在她脖子上轻轻擦,“看你脸红的,像熟透的桃子。”
旁边的女生们笑着起哄,说“江熠对你也太好了吧”。林溪的脸颊更烫了,把矿泉水往他手里塞:“你也喝。”他却摇摇头,把水又推回来:“给你留的,我不渴。”
夕阳把教学楼染成橘红色时,蝉鸣终于歇了点。江熠背着两个书包走在前面,林溪跟在后面,手里的绿檀木扇轻轻摇,扇出的风带着点木头的香。“去吃冰粥吧?”她忽然说,“校门口的阿姨做的,加了十几种料,冰得能咬出响。”
“好啊,”他笑着回头,眼睛在晚霞里亮得惊人,“再加两串烤肠,要焦一点的,配冰粥刚好。”
晚风里,香樟树的叶子终于舒展开,发出沙沙的响,像在说“天凉了”。林溪知道,这小暑的树荫,这冰壶里的清凉,还有这枚带着体温的木扇,都会像冰镇的矿泉水一样,在时光里保持着恰好的凉,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夏天,走向所有藏在蝉鸣与晚风里的,关于彼此的明天。
回到宿舍,林溪把绿檀木扇放在书桌上,旁边摆着他画的荷花小像。她翻开《我们的故事》,在最新一页贴上冰粉的照片,旁边写下:“夏天最凉的不是冰粉,是他被玻璃划伤还惦记着冰粉没洒的样子,是终点线前递来的冰镇矿泉水,比任何清凉都让人安心。”
窗外的月光落在木扇上,把荷叶的影子投在纸上,像幅流动的画。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会像这年年繁茂的香樟一样,在时光里愈发浓密,把每个燥热的瞬间,都酿成独一无二的荫蔽,走向一个又一个,被爱填满的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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