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太阳毒辣得像要把地面烤化,连风吹过来都带着热气。林溪趴在课桌上,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暖的。窗外的蝉像是铆足了劲嘶喊,声浪一波接一波,把课堂里的困倦都搅得更浓了。
忽然有个纸团砸在她桌上,林溪偷偷展开,是江熠的字迹:“放学后去我家吃西瓜呀,我妈今天买了个超大的麒麟瓜,冰在井里呢。”末尾画了个咧嘴笑的西瓜表情。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提笔回了个“好”,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悄悄扔回他那边。江熠接住纸团,偷偷抬眼看她,眼里的笑意像盛了夏天的光。
放学铃一响,两人就往江熠家跑。乡下的路两旁种着玉米,叶子被晒得卷了边,玉米须干成了褐色。江熠家的老井在院子角落,他搬来板凳,挽起袖子伸手去捞,胳膊没入井水里,瞬间沁出一层鸡皮疙瘩。“抓好了啊!”他喊着,把系着网兜的西瓜提了上来,水珠顺着瓜皮往下滚,在水泥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这瓜保甜,我早上摸过,纹路特清楚,”江熠把西瓜放在石桌上,抄起菜刀“嘭”一声劈开,红瓤立刻露了出来,黑籽像撒了把星星,“你看这红度,肯定甜到心坎里。”
林溪拿起一块,咬下去的瞬间,冰凉的甜汁在嘴里炸开,暑气一下子消了大半。“哇,比超市买的甜多了!”她含糊地说,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江熠赶紧递过纸巾,笑着帮她擦下巴:“慢点吃,没人抢。我妈还切了酸梅汤,冰在冰箱里呢,等下给你装一瓶带走。”
院子里的老槐树沙沙响,偶尔有蝉鸣漏下来。林溪靠在树干上,看着江熠蹲在井边洗酸梅汤的瓶子,他的白T恤被汗浸得发透,后背印出肩胛骨的形状。她忽然想起去年大暑,也是在这棵树下,他给她编了个草环,说“戴上就是森林里的小公主”,结果草环没戴稳,掉在西瓜皮上,引得两人笑了半天。
“在想什么呢?”江熠把装满酸梅汤的玻璃瓶递给她,瓶身凝着厚厚的水珠。
“在想去年你给我编的草环,”林溪接过瓶子,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很舒服,“丑是丑了点,但挺有意思的。”
“那是我第一次编嘛,”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今年给你编个好的!”说着就去扯槐树叶,结果被刺扎了手,“哎哟”一声。
林溪赶紧拉过他的手看,指腹上扎了个小刺,她低头帮他把刺挑出来,指尖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除了西瓜的甜,好像多了点别的味道,像槐树花的淡香,又像酸梅汤的微酸。
“晚上在这吃饭吧,”江熠忽然说,声音有点不自然,“我妈做了红烧排骨,你上次说爱吃的。”
“好啊,”林溪点头,心里像被西瓜汁泡过,甜丝丝的,“那我帮阿姨摘菜。”
厨房飘出排骨的香味时,天渐渐暗了。蚊子开始嗡嗡叫,江熠点了盘蚊香,烟圈在昏黄的灯光里慢慢飘。林溪坐在小板凳上择豆角,看江熠帮他妈妈烧火,柴火噼啪响,映得他侧脸红红的。
吃饭时,江熠总往她碗里夹排骨,堆得像座小山。他妈妈笑着说:“这孩子,自己不吃,净给溪溪夹。”林溪的脸一下子红了,埋头扒饭,耳朵却捕捉着江熠低声的辩解:“她爱吃嘛。”
离开时,江熠塞给她一个网兜,里面装着没吃完的西瓜,还有一瓶酸梅汤。“路上慢点,”他站在门口喊,“明天早上我去叫你,一起去赶早集,听说有卖莲蓬的。”
“好!”林溪回头挥挥手,网兜勒得手心有点痒,像揣了只蹦跳的小兔子。
晚风终于带了点凉意,吹得玉米叶沙沙响。林溪摸了摸兜里的酸梅汤,瓶身还是凉的,就像这个夏天的记忆,满是西瓜的甜、酸梅汤的凉,还有他指尖的温度,都被好好地收着,一点也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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