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清晨,林溪推开窗时,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了雾。楼下的菜园里,青菜叶上覆着层薄薄的霜,像撒了把碎盐,阳光一照,闪着细碎的光,冷得人指尖发麻。空气里飘着股清冽的寒,混着远处锅炉房飘来的煤烟味,让人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手机在这时震动,江熠的名字裹着霜气跳出来。“快来我家,”他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像藏着个暖乎乎的秘密,“我妈晒的柿饼能吃了,说霜降的柿饼最甜,挂着霜呢。”
林溪踩着结霜的台阶往楼下走,帆布鞋踩在冰碴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像踩碎了一整个冬天的序曲。江熠家的院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时,正看见江熠蹲在屋檐下翻晒柿饼,竹匾里的柿饼橙红透亮,表面裹着层白霜,像撒了层糖,甜香混着阳光的暖,在院子里漫开来。
“等你好久了,”他直起身冲她笑,鼻尖冻得通红,像颗熟透的草莓,“刚把柿饼翻过来,这面的霜才厚呢,我妈说这叫‘出霜’,越厚越甜。”
竹匾里的柿饼胖乎乎的,像一个个缩水的小太阳,江熠拿起一个递给她:“尝尝这个,晒得最透,我特意留的。”柿饼的表皮带着点韧,咬下去时,内里的果肉糯得像蜜,甜香从喉咙一直漫到心里,白霜在舌尖化开,凉丝丝的,像含了口碎冰。“比去年的甜,”林溪含糊不清地说,果肉沾在嘴角,像只偷食的小松鼠,“阿姨怎么晒得这么好?”
“我妈说霜降晒柿饼最讲究,”他从竹篮里掏出个油纸包,“白天要晒足太阳,晚上得让霜打打,这样才会出霜,我帮着翻了半个月呢。”
她忽然发现他的手背上有几道红痕,是被竹匾的篾条划的,在冷空气中冻得发僵。“又不戴手套,”林溪拉过他的手呵气,温热的气息在他手背上凝成白雾,“这么冷的天,不知道疼吗?”
“戴手套翻不匀,”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你看这霜多厚,值了。”
院子里的老枣树上,最后几片叶子在风里打着旋,江熠的妈妈正站在梯子上摘最后一串枣,红得像玛瑙的枣子落在竹篮里,发出“咚咚”的轻响。“溪溪来啦?”阿姨笑着往下递枣,“快尝尝,霜降的枣最甜,等下带点回去,泡枣酒喝。”
江熠搬来个小马扎,让林溪坐在阳光下吃柿饼,自己则跑去帮妈妈摘枣。他踮着脚够高处的枝条,毛衣的袖子滑下来,露出的手腕冻得通红,摘到颗大红枣时,他会举着冲林溪晃,像举着颗小小的红星。“小心点,”林溪仰头喊,“梯子晃呢。”
“没事,”他把枣子扔进竹篮,“去年摘柿子比这高多了。”
上午的阳光渐渐暖起来,晒得人身上发懒。江熠忽然从屋里拿出个小盒子,红漆的表面画着串柿饼,颜料在冷空气中冻得有点硬。“给你的霜降礼物,”他把盒子往她手里放,木盒的凉透过掌心漫开,“里面是条围巾,我妈教我织的,说霜降要戴暖点,别冻着脖子。”
围巾是米白色的,毛线织得不算平整,却透着股认真的憨,边缘处绣着颗小小的柿饼,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个没画圆的太阳。林溪把它围在脖子上,毛线的暖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把霜降的冷都挡在了外面。“比我买的还暖,”她转了个圈,围巾的穗子在风里晃,“是我收到过最贴心的礼物。”
“我织了拆,拆了织,”他挠了挠头,耳尖在阳光下泛着红,“线都用秃了两团,我妈说总算像点样了。”
中午的饭桌上,摆着盘柿饼炒鸡蛋,橙红的柿饼混着金黄的蛋碎,甜香混着蛋香,像把整个秋天的甜都炒在了里面。江熠把鸡蛋往她碗里夹,说“我妈特意多放了柿饼,说你爱吃甜的”,自己则扒着白粥,吃得津津有味。林溪咬到柿饼时,发现是去核的,软得像棉花,甜得像蜜。“阿姨太细心了,”她含糊不清地说,碎屑沾在嘴角,“连核都挑得干干净净。”
“是我挑的,”江熠的声音里带着点小骄傲,“昨天挑了一下午,眼睛都花了,就怕有核硌着你。”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院子里,阿姨在厨房熬枣粥,枣香混着米香从窗户里飘出来。江熠和林溪坐在竹匾旁翻柿饼,白霜沾在指尖,甜得像糖。“等雪落了,”阿姨从厨房探出头说,“我们蒸柿饼馒头,溪溪来家里吃,就着枣粥喝,暖乎乎的。”
“好啊,”林溪往竹匾里放柿饼,“还要学做柿饼酱,抹在面包上,你说过冬天的早餐要甜甜的。”
他的眼睛亮了,像落满了星光:“我教你熬酱,我妈说我熬的酱稠,能抹得匀匀的。”
往学校走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路边的枯草上结着霜,像撒了把碎钻。江熠的帆布包里装着给林溪带的柿饼和红枣,围巾的穗子从包里露出来,在风里轻轻晃。林溪的脖子上围着他织的围巾,甜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把这个霜降的下午,酿成了罐化不开的蜜。
回到宿舍,她把围巾叠好放在床头,柿饼装进瓷盘,翻开《我们的故事》,在最新一页贴上柿饼的照片,旁边写下:“冬天最早的甜不是柿饼,是他翻晒柿饼时冻红的指尖,是围巾里藏不住的暖意,比任何阳光都让人安心。”
窗外的月光落在围巾上,把柿饼的影子投在纸上,像个小小的暖炉。林溪知道,这霜降的霜花,这柿饼里的甜,还有这条带着体温的围巾,都会像熬稠的柿饼酱一样,在时光里沉淀出越来越醇厚的甜,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走向所有藏在霜花与暖阳里的,关于彼此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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