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清晨,林溪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不是寒冬里稀疏的啾鸣,而是一串清亮的脆响,像撒了把银珠子在瓷盘里。她披衣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瞬间,被晃了眼——楼前的迎春花竟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黄,米粒大的花苞藏在绿芽里,怯生生地迎着刚醒的太阳。空气里飘着湿润的土腥气,混着点草木的嫩香,像刚沏好的碧螺春,清得人舌尖发颤。
手机在枕边震动,江熠的名字裹着春意跳出来。“下楼,”他的声音带着点雀跃,背景里能听见油锅“滋啦”的轻响,“我妈炸了春卷,说立春吃春卷,咬春咬福,一年都精神。”
林溪套上薄毛衣往楼下跑,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暖黄的光落在台阶上,映得她呵出的白气淡了许多。单元门推开时,风里已经没了刺骨的寒,带着点温吞的软,吹得人脸上痒痒的。江熠站在樱花树下,手里拎着个竹篮,蓝布盖着的篮子里隐约透出油香,他穿着件浅灰色的夹克,里面是件白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点锁骨,见她过来,眼睛亮得像浸了春水。
“等你十分钟了,”他把竹篮往她手里塞,篮底的余温透过布料渗过来,“刚出锅的,还烫着呢,我妈说要趁热吃,菜馅才鲜。”
竹篮里的春卷金黄酥脆,像一根根小金条,表面的油珠在阳光下闪着亮。林溪拿起一根,指尖被烫得缩了缩,吹了吹气咬下去,薄脆的皮“咔嚓”裂开,荠菜的清、豆腐的嫩、香菇的鲜混着油香在嘴里炸开,像吞了口刚冒头的春天。“里面放了虾仁,”她含糊不清地说,碎屑掉在蓝布上,“比去年的素春卷鲜多了。”
“我妈说立春要吃点荤才有力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往她手里塞,“这是生的春卷皮和馅,你妈要是想炸,回家就能做,荠菜是我今早去地里挖的,带着露水呢。”
布包里的荠菜还带着点湿土,嫩得能掐出水,豆腐块白生生的,虾仁裹着层薄粉,像裹了层月光。林溪捏了捏荠菜的叶子,忽然发现江熠的指甲缝里嵌着点绿,指关节处还有道细小的划痕,像被草叶割的。“又自己挖荠菜了?”她皱着眉捏了捏他的手指,他“嘶”地抽了口气,像被捏到痛处,“跟你说过超市有卖的,偏要去地里刨,大清早的多冷。”
“地里的荠菜才够味,”他往她篮里又塞了根春卷,“我爷说带露水的荠菜最鲜,咬春就得咬这样的,你看这根春卷里的虾仁,是我挑的最大的。”
早自习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晨光里,路边的草芽顶破了冻土,冒出点怯生生的绿。江熠忽然指着操场边的柳树说:“你看那枝条,泛青了。”林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光秃秃的柳枝上蒙了层淡绿,像谁用毛笔轻轻扫过的,风过时,枝条软乎乎地晃,不像冬天那样硬邦邦的了。“我爷说柳芽能吃,”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期待,“等长多点,我们摘点回来,让我妈拌凉菜,说苦中带甜,败火。”
“好啊,”林溪往他身边靠了靠,夹克的布料蹭着她的毛衣,“还要学包春卷,你说过春天的菜馅要多放醋,才够清爽。”
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在讲“春风又绿江南岸”,林溪咬着春卷听,荠菜的鲜混着粉笔灰的味,在空气里悄悄漫开。她忽然发现江熠的笔记本上画着棵柳树,枝条上挂着个春卷,旁边写着行小字:“立春的鲜,要和溪溪分着咬才够甜。”
课间操时,江熠塞给她个小盒子,竹编的盒身刻着细密的花纹,像片展开的柳叶。“给你的立春礼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睫毛上还沾着点晨光,“里面是支书签,桃木的,我爷说立春用桃木,能避邪,还能醒神。”
书签是片柳叶形状的桃木,被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刻着句“春眠不觉晓”,笔画里嵌着点绿漆,像刚冒头的芽。林溪把它夹进课本,木头的香混着墨香,让人心里静悄悄的。“这字刻得真好看,”她举着书签笑,阳光照在木头上,泛着柔和的光,“是我收到过最雅致的礼物。”
“我刻了三天呢,”他挠了挠头,耳尖在阳光下泛着红,“手都磨出茧子了,我爷说刻得歪歪扭扭的,你别嫌弃。”
中午的阳光暖得像层薄被,两人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点了两碗荠菜豆腐汤,热气腾腾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菜叶,白雾把玻璃糊成了朦胧的画。江熠把自己碗里的鹌鹑蛋都夹给她,说“我不爱吃带壳的”,其实她知道,他是想让她多吃点春天的鲜。
“下午没课,去公园挖荠菜吧?”林溪吸着汤说,荠菜的清混着豆腐的嫩,在嘴里漫开,“我爷说公园的坡上有好多,长得肥。”
“好啊,”他眼睛亮得像春光里的水,“我带小铲子和竹篮,再拿瓶水,挖累了就坐在草地上晒太阳。”
公园的坡上果然长满了荠菜,贴在地上的小绿叶像铺了层绿绒,叶心还顶着点白色的小花。江熠蹲在地上,小铲子轻轻一挑,一棵带土的荠菜就挖出来了,根须上还挂着湿泥,他抖了抖土,往竹篮里放:“你看这棵,根白叶绿,肯定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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