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幸赖到年后没走。
又来一个池天磊。
厨房几乎成了陈幸的天下,变着花样地煮粥。
昨天南瓜小米,今天皮蛋瘦肉。
千遇喝到想离家出走。
池天磊的到来,引起千遇的不满:“爸爸,大过年的,您不去交际应酬,跑来我家做什么?离婚了才懂得珍惜?想玩追妻那一套,是不是晚了点?”
若说A市的池千遇是只温顺可爱的小白兔,海市的池千遇活脱脱是只暴躁易怒的刺猬精。
和谁对上,都能呛两句。
池天磊捏着筷子,看一眼文素素,开口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带着无奈:“我不和你小姑娘一般见识。”
千遇冷笑:“是我要和您一般见识,菜是妈妈买的,饭是陈幸做的,碗是我洗,您来做什么?来说恭喜发财?”
“……”池天磊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既然我来了,菜我买,饭我做,碗我洗,能吃饭了吗?祖宗……”
千遇回他一个白眼,随便吃两口,放下碗筷回自己房间。
她想,等初八就能点外卖了。
饭桌上,三个人彼此看看,确认千遇房门关上。
池天磊脸上的表情瞬间崩了,深吸一口气,难过地看向文素素压低声音问:“真不治了?”
文素素低头喝粥:“没必要了,化疗太痛苦,让我精神越来越差,我想留点力气……陪小水最后几个月。”
还有很多财产后事需要交代,她害怕到最后,走得匆匆忙忙,什么都没留给女儿。
当初执意将孩子带回来。
一是当时她对化疗持有希望,却不放心留女儿一个人在A市。
二是害怕化疗失败,像现在一样,女儿远在A市,她突然病重,少看一天都是遗憾。
她浑浊沧桑的目光定在刚刚坐的位置,上面铺着她这个冬天刚织好的太阳花坐垫。
女儿很喜欢,搬来搬去地使用,文素素准备再织一个,放她书桌椅上,这样女儿就不用搬来搬去了。
池天磊用力抹脸,哽咽着恳求道:“跟孩子坦白吧,我陪你去京市,我们就去京市大医院,一定会有希望的……”
“你小点声……”文素素声音细弱无力,听着就没精神。
池天磊双眼模糊不清,她还穿着以前的旧毛衣,以前刚好合身,她总对着镜子嫌弃自己胖。
现在毛衣里空荡荡的,前妻上半身瘦得只有几把骨头。
她二十岁就跟了自己……
“阿姨……”陈幸嘴唇翕动了两下,喊了一声阿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有千斤重物压在舌尖。
池天磊僵硬地扭动脖子,“陈幸,你想说什么。”
陈幸郑重起身,“阿姨,叔叔……”
他看向千遇房门:“小水渴望被需要被认可被尊重,她需要家人发自内心的坦诚相待,她讨厌被安排被欺骗被隐瞒,这事拖到最后面,我怕她……”
怕她承受不了。
怕她想不开。
怕她崩溃大哭。
他怕的事太多了。
彻夜难眠,张口无言,他竟找不到一个解决办法。
闻言,文素素缓缓放下筷子。
“再等等吧……我还没……”她难过地瑟缩成一团,身形脆弱单薄,摇摇欲坠。
嘭地一声,千遇房门在三人面前猛然打开。
她浑身戾气握着拳头冲出来。
文素素紧张虚弱地起身,脸上不安地看向女儿。
“小水……”
千遇站定自己椅子边,伸手拿起上面的太阳花垫子。
转身后没好气道:“我只是来拿个东西,你们继续背着我偷偷说悄悄话。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想瞒着我,就瞒我一辈子,瞒不住那天,别怪我到时候一走了之,你们再也别想见到我!”
她受够他们背着她嘀嘀咕咕的样子。
总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外人,没用的废物。
“千遇!”池天磊没起身,神色愧疚,难过道,“别气妈妈……”
“池天磊你闭嘴。”反而被文素素一顿呵斥,“小水……”
她勉强抬起脸,对着女儿,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发现自己嘴角僵硬。
眼角的纹路绷得发紧,消瘦的颧骨微微抽搐,原本温和的眉眼拧在一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痛楚。
她看一眼陈幸,视线又回到女儿攥紧的拳头上:“妈妈跟你坦白,是妈妈对不起你……”
话一出口,她跌回座位上,抬手捂住腹部。
额头很快浸出汗水。
“小水……”
她费力地喊出女儿的名字,眼白一翻,生生疼晕了过去。
“妈——”
“阿姨——”
……
大年初五的海市肿瘤医院,深夜依旧人满为患。
千遇坐在楼道台阶上,浅色棉质睡衣沾满斑驳的灰尘,还有妈妈疼出来的汗水。
一向整洁的她浑然不顾,失神地垂着头不出声。
她抱着膝盖,眼睛干涩,耳朵里嗡嗡的。
陈幸说:“阿姨一直想告诉你,又怕你难过,她以为治疗半年能达到预期,至少能熬到高考之后,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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