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李令月。
她的脸上,薄施粉黛,云鬓之上,也只简单地插了一支象征着储君身份的金步摇。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珠翠环绕。
一切,都简单到了极致。
但,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整座承光殿,仿佛都瞬间黯淡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牢牢地吸引。
吸引他们的,不是她的美丽,也不是她那身华贵的礼服。
而是一种……气场。
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冰冷而又威严的……气场。
七天前,她还是那个会在御座之侧,带着几分少女好奇,打量着满朝文武的公主。
七天后,她却仿佛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上位者。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新嫁娘的娇羞,没有面对未来的期许,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人”的温度。
她的眼神,平静如深渊,不起一丝波澜。
她目不斜视地,穿过那几位躬身行礼的重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陈循的身旁,然后,缓缓地,跪坐在了那个为她准备的蒲团之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身旁这个即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哪怕……一眼。
仿佛,他不过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无关紧要的摆设。
陈循感受到了那股逼人的寒气,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自己这位未来的“妻子”,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去。
主持婚礼的,是礼部尚书。
他颤颤巍巍地,展开手中的礼单,用一种干涩而僵硬的语调,开始宣读那早已被删减到只剩下最核心流程的婚礼祝文。
“一拜天地……”
李令月与陈循,缓缓地,朝着殿外的方向,俯身,叩首。
“二拜……高堂……”
念到这里,礼部尚书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停顿。
所有人的心,也都随之,猛地提了起来。
高堂?
这里,哪来的高堂?
陈循的父母,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而这天下间,唯一有资格,被称为李令月“高堂”的那个人……
却,并未出席。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空荡荡的、位于大殿正北方向的主位,瞟了一眼。
那里,本该坐着的,是当今大周王朝的至尊,女帝武曌。
可是,那里,只有一张冰冷的、空无一人的座椅。
女帝,没有来。
她没有来参加自己唯一继承人的婚礼。
这个事实,像一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
这,是明示。
女帝在用她的缺席,向所有人,传递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
这场婚姻,不重要。
这个王夫,更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她的女儿,大周的皇太女,李令月。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更不需要通过一场政治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的权力,只来源于一个人。
那就是……御座之上的,女帝本人!
礼部尚书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将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拜高堂”,硬生生地,改成了……
“……拜……君父!”
君父。
君,在前。父,在后。
李令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着那个空无一人的主位,郑重地,三叩九拜。
陈循也慌忙地跟着照做。
只是,他的动作,显得无比的笨拙与惶恐。
他拜的,不是岳母。
他拜的,是君王。
“夫妻……对拜。”
李令月缓缓起身,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了眼前这个,名义上,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陈循也终于,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陈循在李令月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的情绪。
没有喜悦,没有厌恶,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冰一般的……冷漠。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慌乱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然后,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弯下了自己的腰。
礼成。
没有喜宴,没有宾客的祝福。
整场婚礼,就以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虎头蛇尾的方式,草草结束。
李令月与陈循,在内侍的引导下,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承光殿,朝着他们的新居——东宫,走去。
留下的,只有满殿面面相觑,心中翻江倒海的文武重臣。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大周王朝的政治格局,将要,彻底改变了。
……
与此同时。
紫宸宫,御书房。
武曌依旧端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案之后,手中,拿着一卷刚刚从北境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看得全神贯注。
仿佛今天,不过是她执掌天下以来,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