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只觉眼前金光猛地炸开，比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六丁神火还晃眼，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再睁眼时，脚下的云雾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透亮得能照见人影的“光板”。这光板摸不着、踩不实，脚踩上去像踩在融化的琉璃上，软乎乎却又稳当当，低头一看，光板底下全是流动的“字流”——不是凡间的篆体、隶书，也不是佛门的梵文、道家的符文，而是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符号”，一会儿拧成“云”的形状飘着，一会儿又拆成细碎的光点往下沉，沉到光板边缘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拉回来，循环往复，看得人眼晕。
“他娘的，这是哪门子妖法？”悟空攥紧金箍棒，棒身上的龙纹本该泛着暖融融的金光，此刻却裹着层淡蓝色的冷光，连握在手里都透着股寒气。他抬头望，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层灰蒙蒙的“天幕”，像块洗旧了的粗布，布面上时不时裂开几道细缝，缝里漏出的光很怪——不是金色的佛光，也不是白色的天光，而是种带着土腥味的“古旧色”，像埋在灵山脚下千年的石碑，摸上去该是凉的，却又透着股子活气，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缝里钻出什么东西来。
他记得清楚，刚才还在灵山脚下追那道“灵片”。这是他从五行山底挖出来的第三片了，前两片藏着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第一片里，他刚从石头里蹦出来时，眼里喷的哪是什么金光，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有人在他眼里写了篇文章；第二片更邪门，如来把他压在五行山下时，手掌心的“六字真言”底下，也叠着同样的符号，只是当时他光顾着骂“秃驴骗人”，没细看。这次这道灵片跑得格外快，他一个筋斗云追了十万八千里，眼看金箍棒的影子都要碰到灵片了，那玩意儿突然“嘭”地炸成一团光，把他裹进了这个鬼地方。
“出来！哪个藏头露尾的撮鸟，敢把你孙爷爷弄到这儿来？”悟空对着空处喊了一嗓子，声音传出去没多远就被光板吸了进去，连个回音都没有，只有光板下的字流晃了晃，像是在嘲笑他。他试着跺脚，光板纹丝不动，倒是有几个符号从字流里飘出来，围着他的脚踝转了两圈，又沉了回去。他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符号，那玩意儿就化了，只留下点凉丝丝的触感，像沾了露水。
正琢磨着怎么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风声——不是妖风，是金箍棒划破空气的声音！这声音他太熟了，熟到闭着眼都能分清是自己出棒还是别人出棒。悟空想都没想，左脚尖点地，身体像片叶子似的往侧面飘，同时反手将金箍棒往后一送，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两根金箍棒撞在一起，震得他虎口发麻，连胳膊都晃了晃。
“嘿嘿，猴子，反应倒是没退步。”
说话的声音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连那股子吊儿郎当又带着桀骜的调调都分毫不差。悟空猛地转身，只见对面站着个“自己”——同样的锁子黄金甲，甲片上的纹路都没差半分；同样的凤翅紫金冠，冠上的羽毛都泛着光；连脸上的绒毛，甚至下巴上那几根不服帖的胡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镜像悟空”的眼睛是蓝色的，像光板下的字流，冷得能冻住人，连眼神里的戾气都比他当年大闹天宫时还重。
“你是谁？敢学你孙爷爷的模样，活腻歪了？”悟空举着金箍棒，棒尖对着镜像，心里却犯了嘀咕。他见过六耳猕猴，那家伙只是“像”，招式、力气都差着点意思，可眼前这个镜像不一样——刚才那一棒的力道，和他自己出棒的力道分毫不差，甚至更“狠”，没有半分留手，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敲碎。
镜像悟空没答话，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善意，全是嘲讽。他举着金箍棒，突然就冲了过来，招式和悟空平时常用的“劈山式”一模一样，连棒尖划过空气的角度都没差。悟空连忙举棒格挡，两根金箍棒再次相撞，这次的力道比刚才还大，震得他手腕都麻了，光板下的字流被震得跳了起来，像受惊的鱼。
“只会学俺老孙的招式，算什么本事？”悟空边打边骂，脚下踩着“筋斗步”往后退，想拉开距离。可镜像像是长在他影子里似的，他退一步，镜像就跟一步，他往左躲，镜像也往左躲，连他想变个“三头六臂”的念头刚冒出来，镜像就先变了——三个脑袋，六条胳膊，六条胳膊上各举着一根金箍棒，密密麻麻地向他砸来。
“操！你还能读心？”悟空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变三头六臂的念头，改成“分身术”，一下子变出十几个悟空，围着镜像打转。可镜像只是冷笑一声，也变出十几个镜像，每个镜像都举着金箍棒，和他的分身打在了一起。光板上顿时全是金箍棒的碰撞声，火星子溅起来，没等落地就被光板吸了进去，连点烟都没留下。
打了约莫百十来回合，悟空渐渐有些吃力。不是累的，是心里发毛。这镜像太邪门了，他不仅学悟空的招式、法术，还像是知道他所有的“弱点”——他当年被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烧怕了，镜像打起来就故意往他左肩招呼（当年被火烧的就是左肩）；他取经路上被唐僧念紧箍咒念得头疼，镜像打起来就时不时往他头顶挥棒，像是要再给他套个紧箍；甚至他刚从石头里蹦出来时，怕黑、怕打雷的小毛病，镜像都知道，打起来就故意制造出打雷的声音，让他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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