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元霄,董老板和家人一一话别,和董三又去峰市了。
傅鉴飞的计划是先把茶山的事做完,然后就去武所走走
正月廿三,春寒未褪。青石板路上还凝着昨夜的霜,傅鉴飞蹲在堂屋门槛上,指尖摩挲着柴刀刀背。董阿公说,这把刀跟了他三十年,刀刃磨得发亮,刀柄包浆处还留着去年砍竹子时蹭的茶渍。灶房里飘来艾草糍粑的甜香,婉清在厨房正帮着阿婆蒸糍粑。阿婆掀开蒸笼,白雾裹着糯香漫出来:阿飞,明儿去茶山了,这个就可以带着去做点心。
他朝院外喊了一嗓子:金光!挑上那担铁齿耙,跟我上后山!
来嘞!院角柴房里钻出个精瘦后生,粗布短打沾着星点木屑。
师徒俩扛起农具往村外走时,正撞见隔壁屋的阿福伯牵牛归来。老牛脖颈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鉴飞仔!阿福伯勒住牛绳,花白胡须在风里颤,后山坡那片灌木窠子,你们要作甚?
傅鉴飞拍了拍肩头的柴刀:阿公说,油茶树是摇钱树,叶子能榨油,果子能换盐。咱们师徒俩开春就把地整出来,秋后就能栽苗子。
金光在旁补了句:种油茶,给家里挣份稳当口粮。
阿福伯眯眼笑:好小子,有志气!我那把老骨头明日也来搭把手——你们师徒俩,我开荒种茶也是有经验的。
傅鉴飞心头一喜。他早听阿爸说过,阿福伯年轻时在茶油坊当过帮工,对山地脾气熟得很。有人帮忙,不仅能加快进度,往后看管茶山也多了个依靠,工钱还能省些——他便满口应下。
三人说着话,已到了后山坡脚。晨雾还未散尽,漫山的马尾松像蒙着层灰纱,倒是那片向阳的缓坡显出几分清亮:杂灌稀疏,土色泛着黑褐,踩上去松松软软,倒真是个种油茶的好地方。
阿福伯放下柴刀,摸出旱烟袋:阳坡宜深垦,阴坡要浅翻,种茶的地都得全垦——这是老规矩。
又接着说,种茶要全垦,得翻三尺土,表土底土分两层,这些老规矩都得照着做,准没错。
金光问:啥是全垦?
阿福伯用柴刀指着地面:就是把那层腐叶土翻上来,让太阳晒透杀菌。你瞧,先把荆棘砍了——金光,去把那把牛刀递我?
金光麻溜地摸出牛刀。阿福伯接过刀,挥刀砍灌木,刀锋过处,带刺的野蔷薇落地。
傅鉴飞握着柴刀专挑碗口粗的杂树,砍到树桩时总要绕着树根划个圈:得防树桩发芽,不然明年又得费劲。
金光年纪轻,专管捡枯枝,堆成小山后用火点燃,青烟裹着松脂香在山谷里打转。
日头爬到头顶时,阿福伯抹了把汗:歇会儿吧,我带了竹筒茶。
竹筒茶是用山泉水泡的,喝起来带着股清冽的甜。
金光捧着竹筒,看坡地上东倒西歪的灌木桩,突然问:师父,咱为啥偏要种油茶?村头老陈头去年种了红薯,收成倒比往年多三成。
傅鉴飞用柴刀在地上划拉着:你当种红薯容易?去年大旱,河里的水都干了,红薯藤都枯成了柴。油茶树皮实,耐旱耐瘠,等长到三年挂果,五年丰产,往后年年都有收成。咱们湘水湾的人,根在土里,人勤地不懒。
阿福伯吧嗒着旱烟:这话在理。我活了六十岁,见多了灾年——水淹的、虫蛀的、官府催租的,只有这山地里的树,不跟人争田,不跟粮抢水。前儿我去镇里卖竹筐,听人说洋人的机器能榨油,可咱这茶油坊的老法子,榨出来的油香得能飘半条街,城里的大户太太还托人来买呢。他指了指傅鉴飞画的树坑间距:你这间距留得巧,两米五的行距,既通风又方便捡果子,比我当年种的密多了。
歇够了,三人继续整地。金光抡起钉耙把土块敲碎,遇到石头就弯腰捡起来堆在坡边。
傅鉴飞跟在后面翻土,每翻起一锹土都要捏一捏:深耕易耙,油茶发梢;浅耕草旺,油茶长僵。整土是最重要的。种茶树得让土松得像棉絮,根才扎得稳。
阿福伯蹲在旁边指点:深了浅了都不行,三寸浅了不保墒,五寸深了苗难长,当年我学徒时,师父教我的,我可都记着呢。
日头偏西时,一小片的缓坡已被翻得松松软软,像块晒暖的棉絮。
傅鉴飞拍了拍裤腿的泥和大家一起回到家。
晚上用过餐后,又找到阿福伯:阿公,您说请帮工的事,湘水湾哪家有空闲劳力?
阿福伯捻着胡须:董伍叔家的小儿子去年结了婚,正缺工钱;村西头李婶家的小子,农闲时总来帮我编竹筐——我这就去说,保准给你约个七八个壮劳力。
果然,三天后,阿福伯带着七八个后生扛着锄头上山,傅鉴飞按日计钱,工钱比镇里短工还多两文,众人干得格外起劲。大半个月后,那片坡地终于整得平平整整,连石头缝里都见着新土。
这天,傅鉴飞和阿福伯、金光又上了茶山。坡地上还留着翻土的犁痕,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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