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挖种植穴了。傅鉴飞掏出竹尺,规格是六十六公分见方,深度得够——你阿爸说,根扎得深,树才长得壮。他用竹尺在土里划着圈,金光立刻抡起铁锨往下挖。
第一锹下去,带起块拳头大的土坷垃,金光咧嘴笑:师父你看,这土多瓷实!
傅鉴飞摸了摸土:好土,保水保肥。你记着,挖穴时要表土、底土分开放——表土养分足,回头回填在根底下;底土板结,垫在下面防积水。他蹲下身,指尖在土里划了道线,你看,这土层有三寸厚,正好能埋住苗根。
阿福伯蹲在旁边抽烟,突然说:鉴飞仔,你从前没干过地里的活,看你种油茶,倒也是讲究?
傅鉴飞的手顿了顿,低头把表土拢成一堆:哪是讲究?都是临时抱佛脚,现学的。”
阿福伯说:“茶苗要选嫁接的,根系发达抗虫害,明儿咱们去张屠户家讨苗子,他家那棵老油茶树,还是乾隆年间栽的呢。
阿福伯眯眼笑:我在茶油坊当了三年学徒,手都磨出茧子。后来师你跟我说,这山地是咱的命根子,你对它掏心掏肺,它就把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傅鉴飞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喉结动了动:等咱们的油茶树长起来,往后我儿子、孙子,就有一笔固定的收入了,不用看天吃饭——就像董阿公说的,土地不会骗人。
几天下来,种植穴已挖了小半。傅
鉴飞把腐熟的农家肥和饼肥拌匀,撒进穴底:基肥要足,这是给树苗打底子。你看这肥,得是猪粪、牛粪沤足三年,再掺上茶麸,才不烧根——阿婆家的猪粪不行,纤维没沤烂,去年我试过,苗子烧得直蔫。
金光捏起把土闻了闻:嗯,有股子腐熟的香,不像隔壁阿婆家的猪粪,还带着生料味。
阿福伯笑着摇头:你小子,倒会挑肥。前儿我去帮张屠户修篱笆,他还说要把今年的茶麸留给我——这东西可是宝贝,掺在肥里,树叶子油绿得能照见人影。
傅鉴飞也笑了:可不是?种油茶就像过日子,急不得,得慢慢来。你看这肥料,得提前半年备好,跟人吃饭要攒粮似的。
又过了几天,总算把所有种植穴挖好了。傅鉴飞站在坡顶,望着整整齐齐的土坑,像看自家刚添的娃。每个穴都挖得方方正正,表土堆在一边,底土垫在下面,连间距都分毫不差——这是他和金光用竹尺量了三遍的结果。
明儿天一亮就来栽苗子。傅鉴飞拍了拍金光的肩,你去村头老茶树下捡几根粗点的枝桠,做个标记——树苗要扶正,根系得舒展开,填土时分层踩实,定根水要浇透。
阿福伯吆喝着大家放工下山,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他拍了拍傅鉴飞的背:明儿我来帮你们挑苗子。村东头张屠户家有棵老油茶树,说是乾隆初年栽的,今年结了不少果,我去跟他商量商量,讨几根壮苗。
使不得,您老歇着。傅鉴飞忙摆手。
阿福伯瞪眼:啥使不得?咱们客家人讲究个亲帮亲,邻帮邻。你阿爸当年没少帮我修屋顶、挑粪,如今你有难处,我能袖手旁观?他指了指坡地,再说了,等你这茶山成了气候,我孙子来帮你捡果子,你不也得留他顿饭?
夜风掠过坡地,带来远处山涧的水声。傅鉴飞想起阿爸临终前的话:鉴飞啊,这山地是咱的命根子,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等你老了,坐在这油茶树下,看孙子辈在林子里跑,那才叫踏实。此刻望着坡地上星星点点的油灯(是帮工们收工时遗落的火把),他忽然觉得,这踏实劲儿,已经慢慢爬上心口了。
这天刚蒙蒙亮,傅鉴飞就被金光的喊叫声惊醒:师父!苗子来了!
他翻身下床,套上粗布裤,跟着金光往村头跑。张屠户家的老油茶树下,堆着上百株茶苗,碗口粗的枝干上挂着水珠,叶片油绿发亮——都是去年春天嫁接的,根系裹着湿润的黄泥,看起来精神得很。
张屠户蹲在旁边抽旱烟:都是壮苗,你俩好好种,等挂了果,我可等着喝头道茶油煮的鸡汤。
金光挑了两筐苗子往山上走,傅鉴飞数着:一百一十株,正好一亩地。两人到了坡上,阿福伯已经带着几个族亲等在那里,竹篓里装着茶油、米糕,还有两坛黄酒——这是客家人动土时的规矩,图个吉利。
开栽!傅鉴飞一声喊,众人便忙活起来。他拿起一株苗子,轻轻抖落根部的泥球:根系要舒展,就像人伸懒腰似的。说着把苗子放进穴中,填上半层表土,用脚轻轻踩实,又填一层,再踩。金光在旁学样,却总把土踩得太实,傅鉴飞拍开他的脚:傻小子,要像揉面似的,轻着点,让土和根贴紧,又不压坏了毛细根。
阿福伯端着茶油碗过来:浇定根水要分三次,头遍浇透,二遍润根,三遍封穴。他舀起一勺茶油,淋在苗根周围,这茶油能防虫,还能让泥土更黏实——你阿爸当年就这么做,他说茶油是树的血液,浇了茶油的苗,长得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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