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佛生!别怕!回家了,先生带你回家!”傅鉴飞心如刀绞,脱下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将佛生那冰冷污秽的身体裹住。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低声在少年耳边急促地问:“敬禄呢?敬禄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善……承……哥……”佛生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仿佛被这个名字刺中了某个最痛苦的记忆。一丝巨大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扭曲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他的身体在傅鉴飞怀里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佛生!孩子!别激动!慢慢说!”傅鉴飞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稳住他,一只手迅速按在他几个关键的穴位上,强行输入一股微弱的暖流,试图稳住他濒临崩溃的心脉。
佛生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如同腐败稻草般的气味。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破碎不堪地挤出几个字,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呓语:
“……敬禄哥……病了……拉……拉得……只剩……架子了……血……都是血……臭……”他的眼中涌出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混着脓液流下,“……炸山……塌了……好多土……石头……压……压住了……敬禄哥……推了我……他……他……没了……没了……”最后两个字,如同叹息般吐出,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傅鉴飞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如同被一柄千斤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又被一股巨大的悲恸硬生生拽住。他死死抱住怀中气息奄奄的佛生,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混着泥土从指缝渗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没了……压住了……没了……
金光的儿子……董敬禄……他唯一看着阳明的已满十七岁的小儿子……真的没了?
那乱葬岗呜咽的风声,夹杂着远处野狗隐约的吠叫,如同无数恶鬼在耳畔尖啸。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泼洒的浓稠血浆,染红了整片荒芜的死地,也染红了傅鉴飞空洞绝望的眼底。
济仁堂的后院,静得如同墓穴。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草药苦涩,混杂着血腥、脓臭和死亡的气息。一盏如豆的油灯,在墙角的小几上跳跃着微弱昏黄的光,将人影拉扯得摇摇晃晃,如同鬼魅。佛生被安置在原本属于董敬禄的那张小床上,盖着厚厚的、却依旧无法驱散寒气的棉被。他枯瘦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一个年轻一点的学徒小心翼翼地端着熬好的汤药,用细瓷调羹一点点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极其缓慢地喂进去。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少年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如同垂死小兽的呜咽。
林蕴芝呆呆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仿佛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泥塑木偶。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刚从当铺换回的、还带着冰冷金属气息的八十五块银元,以及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那是傅鉴飞不多的“赎命钱”。这沉甸甸的布包,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皮肉,灼烧着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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