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宁站在窗边,手指轻轻拂过药囊。檐下风动,纱帘掀起一角,她看见几个家丁抬着担架进了西厢。那布巾盖得严实,可露出的衣角是粗棉质地,青灰色,洗得发白。
这是庶子常穿的料子。
她转身从柜中取出一方素帕,叠成四折,又从玲珑墟里取出一套银针。阿雪蹲在案上,耳朵朝西偏院方向转了转,鼻翼微张。它跳下桌子,蹭到她脚边,仰头看她。
她没说话,只将帕子包好针具,揣进袖中,快步出门。
西厢外已搭起简易灵堂,棺木摆在院中,尚未封钉。四个家丁正要抬走。陈氏还没来,但有两名嬷嬷守在一旁,低声催促:“快些,天亮前埋进祖坟后坡。”
“且慢。”萧锦宁走到阶前,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停了手。
一名嬷嬷皱眉:“小姐怎么来了?这等事不干净,您还是回避的好。”
“他是我兄长。”她说,“昨夜还好端端地吃饭,今早就没了,怎么能不清不楚地下葬?”
“突发急病。”另一名嬷嬷道,“府医看过,说是心疾骤发。”
“府医在哪?”她问。
无人应答。
她上前一步,伸手掀开白布。庶子面目僵硬,嘴唇泛紫,眼角有细小血丝渗出。她俯身查看口鼻,无异物,但喉结下方皮肤略显浮肿。她取出一根银针,刺入咽喉软骨处,缓缓拔出。
针尖乌黑。
四周静了一瞬。
“砒霜中毒。”她说,“三刻内毙命,死前会有腹痛、呕吐、抽搐。你们谁看见他吐过?”
没人说话。
“没有。”她自己答,“因为他根本没机会吐。毒是混在饭里吃的,剂量不大,但足够致命。若不是他体质弱,或许还能撑久些。”
“胡闹!”陈氏的声音从院门传来。她穿着绛紫对襟襦裙,手里捻着佛珠,脸色沉得像压了云,“你一个孩子,懂什么毒不毒的?还不快把东西收起来!”
萧锦宁收回银针,用帕子仔细擦净。“母亲说得对,我不该乱来。所以才更要查清楚,免得冤了好人。”
“你还想冤谁?”陈氏逼近一步,“你是怀疑我?”
“我没说。”她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昨夜是谁给他送的饭。”
众人目光转向角落站着的一个丫鬟。她低着头,双手攥着裙角,指节发白。
萧锦宁看着她,闭眼一瞬。
心镜通开启。
那丫鬟心头响起声音:“……不是我要害他……夫人说,他听见她和外男说话,还写了字条藏在床板下……饭里加一点点就行,不会被人发现……只要他闭嘴……”
她睁眼,看向陈氏。
“原来如此。”她说。
陈氏眼神微闪:“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她语气平静,“也知道送饭的人,是奉命行事。”
丫鬟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小姐饶命……我真的不敢违抗……夫人说要是不说出去,就给我娘找大夫治病……我说不出口……但我真的不想他死……”
陈氏猛地甩手,佛珠撞在石阶上,散落几颗。“住口!你疯了吗?”
“我没疯。”丫鬟哭着抬头,“您让我端那碗莲子羹进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他喝完就捂肚子,我问他要不要叫人,他说不用……可半夜我就听见动静,过去看时,他已经不动了……”
萧锦宁低头看手中银针,又抬眼看陈氏。
“母亲若不信,我们可以再验一次。”她说,“请太医署的人来,当众剖检肠胃,看有没有砒霜残留。或者,也可以查查厨房灶台,看那锅莲子羹的残渣还在不在。”
陈氏盯着她,嘴唇微微发抖。
“你是在逼我?”
“我只是想给兄长一个公道。”她垂眸,“他是庶出,可也是萧家人。就这么埋了,连个说法都没有,日后列祖列宗面前,如何交代?”
“你少拿祖宗压我!”陈氏声音陡然拔高,“你不过是个养回来的丫头,也敢在这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她抬眼,“重要的是,这件事瞒不住。”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马蹄声。
一名玄衣侍卫勒马停在门口,未下马,只远远望着这边。他身后跟着一人,也骑在马上,手执卷册,低头记了什么。
侍卫看了片刻,调转马头离去。
萧锦宁没多看,只将银针收回帕中,重新包好。
“现在怎么办?”有家丁小声问。
“棺不能动。”她说,“等太医来之前,谁也不许碰。”
“你凭什么下令?”嬷嬷颤声质问。
“凭我知道他怎么死的。”她看向跪地的丫鬟,“也凭她愿意说实话。”
陈氏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她看了一眼散落的佛珠,又看那口棺木,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急,鞋底踩碎了一颗珠子。
院子里安静下来。
仆人们不敢靠近,远远站着。有人低声议论:“她真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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