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檐角滴水落在石阶上,一滴一滴,声音很轻。萧锦宁站在窗前,手里还握着那杯冲开的药粉。水面已经不再旋转,墨色沉底,像一块凝住的夜。
她把杯子放下,转身去取干净的帕子擦手。小禾进来时正看见她低头拧帕,便没敢大声说话。
“小姐,宫里传话出来……太子昨儿在御前跪了许久。”
萧锦宁抬眼。
“说什么?”
“说是请陛下赐婚,要娶您为妃。”小禾声音压得低,“皇上没应,还摔了茶盏。”
屋子里静了一下。萧锦宁没说话,只是把手帕放在桌上,整平了边角。
“下去吧,我知道了。”
小禾犹豫着退出去,门关上后,她才慢慢坐回椅中。
手指搭在桌沿,指尖有些凉。她想起齐珩上次送她金丝软甲碎片时的样子——那时他站在廊下,穿一件玄色长袍,袖口绣着暗金纹路,咳嗽了一声,把东西递过来,说:“防身用的,别嫌重。”
她当时只当是寻常信物,收下了也没多问。
现在想来,他早有打算。
可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婚事。赵清婉刚毁容,陈氏那边还未彻底倒台,朝中局势未明,皇帝对他本就心存疑虑。这一求,等于把两人关系摆在了明面上,也把他自己推到了风口。
她闭了闭眼。
不该如此冲动。
但她心里清楚,齐珩不是冲动的人。他能等八年,装病隐忍,连母亲被害都不当场翻脸,怎么会突然在婚事上冒进?
除非,他是真的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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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书房内,烛火微晃。
齐珩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其实并未看进去。耳边还回响着刚才御前的话音。
“你身为储君,竟为一个女子忤逆朕?”
“她非寻常女子。”他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儿臣此生,只愿与她共度。”
皇帝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冷笑一声:“你以为朕不知你心思?你是怕哪天毒发无救,临死前想拉个人陪葬?”
齐珩没动。
“儿臣若只想寻个伴,何须等到今日。可每见她一眼,便觉呼吸顺畅几分,咳血之症也能缓上片刻。这不是药效,是心安。”
皇帝皱眉。
“荒唐!太子妃之位关乎国本,岂能由你一人情感决断?萧氏出身不明,又涉多案,如何服众?”
“她出身侯府,名正言顺。”齐珩叩首,“至于过往纷争,皆因身份被夺所致。如今真相渐明,她从未主动争权夺利。这样的人,才堪为国母。”
“你还真是一意孤行。”皇帝声音冷了下来,“若朕不准呢?”
“儿臣不敢违抗圣意。”他抬起头,目光平静,“但此心不改。纵使终身不娶,也不会另择他人。”
殿内一片寂静。
太监低头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连风都像是停了。
过了许久,皇帝才挥手:“退下吧。这事以后不必再提。”
齐珩缓缓起身,收扇入袖,转身走出大殿。
跨过门槛时,喉间一阵腥甜涌上来,他咬牙咽下,脚步未停。
回到东宫,他刚坐下便咳出一口血,洒在手帕上,红得刺眼。
亲信侍从连忙上前扶住。
“殿下,不能再拖了,得用药压住。”
“先别点灯。”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把消息压住,别让侯府那边知道我吐血的事。”
“可是……”
“我说了,别让她知道。”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
侍从低头应是,悄悄退了出去。
齐珩睁开眼,望着屋顶的雕花,良久未语。
他知道父皇为何拒绝。萧锦宁眼下虽已扳倒赵清婉,可毕竟曾是假千金,出身成疑,又牵扯多起命案,百官不会轻易接纳她为太子妃。
他也知道,自己身体虚弱,常年服药,在朝中威望不足,贸然提婚,只会让人觉得他被女色所迷,动摇储位。
可他等不了了。
昨夜听闻赵清婉毁容疯癫,他第一反应不是快意,而是害怕。
怕有一天,萧锦宁也会遭遇同样的事。被人围攻,孤立无援,哪怕赢了,也要独自承受所有后果。
他想护她。不止是暗中派人保护,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妻子,谁也不能动。
哪怕现在不能成婚,他也必须让天下知道他的心意。
否则,她永远会觉得,自己只能一个人走完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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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斜照进书房。
萧锦宁坐在案前翻一本医书,实则心思不在字句上。外面传来宫人走动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几句低语。
“听说太子为了她,差点被废。”
“可不是嘛,跪了半个时辰,皇上气得砸了茶盏。”
“她有什么好?不过是个侯府养出来的丫头。”
“嘘,小声点,她如今可不一般。”
这些话断断续续飘进来,她没有叫人去关窗,也没有出声制止。
笔尖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一个药方,写着写着,忽然一顿,墨滴落下去,晕开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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