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进窗棂,萧锦宁放下笔,将那本无字册子重新塞回妆台最底层。青禾端来的粥还剩半碗,她没再动。昨夜审完产婆,天快亮才合眼,眼下泛着淡青。
她起身时扶了下桌角,腹中微微发沉。这胎稳了,但精力仍不如从前。外头传来脚步声,急促而稳,是军中传令的步调。
门被推开,一名亲卫低头进来:“殿下有令,请萧女官即刻前往前营军帐。”
她点头,披上灰褐短袍,发间簪子换了一支素银的。毒针簪藏进袖袋,外罩拉紧。出门时风迎面吹来,她眯了下眼。
齐珩已在帐中等她。案上铺着边关地形图,几处用朱砂圈出。他穿玄色蟒袍,手握骨扇,指节微白。听见帘响,抬眼看她。
“你来了。”他说,“五皇子主力在黑水坡囤粮,我打算动手。”
她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那个红圈上。黑水坡地势低洼,背靠山林,易守难攻。寻常探子难近。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粮?”
齐珩没答。他不需要答。她懂他的意思——消息来源不能说。
她闭眼,指尖轻按太阳穴。读心术每日三次,昨夜已用尽。但她能撑。只要不耗神太久。
帐外又有人进来,是斥候。跪地禀报:“王录事招了,三皇子党羽的粮道共有七条,其中五条通向黑水坡。北狄暗中运粮入关,每月初九交接,由五皇子亲信接应。”
萧锦宁睁眼。初九?今日正是初九。
她看向齐珩。他也看她。
“他们今晚会运粮。”她说。
齐珩合上扇子,敲了下案角:“那就等他们送来,再一把火烧干净。”
他转身下令:“调三百轻骑,今夜子时出发,绕后山小路潜行。不得点火把,马蹄裹布。到坡下先埋伏,等粮车全部进入仓区再动手。”
命令传下去,帐内只剩两人。
“你不必随行。”他说,“昨夜未眠,今日脸色不好。”
“我不去前线。”她答,“但我得知道结果。五皇子一旦断粮,必乱阵脚。那时才是收网时机。”
他点头,不再劝。
她离开军帐,回到暂居的营房。一上午都在翻医书,实则静等消息。午时过后,腹中不适,躺了片刻。醒来时天已偏西。
傍晚,齐珩派人来传话:粮队已入仓,火已点。
她站起身,披衣出门。夜风比早上更冷。远处天边泛着橙红,是山林被烧的颜色。
她沿着营道往高坡走。还没到顶,就听见底下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疾驰而回,领头那人玄袍染尘,脸上有烟灰痕迹。
齐珩翻身下马,站在坡上望向敌营方向。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烧了?”她问。
“全烧了。”他说,“三千车粮草,连同北狄送来的冬装、兵器,一起化成灰。他们连抢救都来不及。”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火势还在蔓延,黑水坡像被点燃的纸片,在夜色里烧得噼啪作响。风把热气吹过来,带着焦味。
“他知道了?”
“刚知道。”齐珩冷笑,“心腹跑进去报信,他掀了案几,摔了茶盏,问‘我的粮呢’?没人敢答。”
她没笑。这种崩溃她见过太多。人可以不怕死,但怕活不下去。尤其是靠别人供养的权贵,一旦失去供给,立刻原形毕露。
“现在呢?”
“现在?”齐珩盯着远处,“他在等援兵。可北狄见粮被毁,已经退了三十里。外无援,内无粮,他还能撑几天?”
她看着那片火光,忽然说:“他若拼死突围,伤亡会重。”
“所以我不会给他机会。”齐珩转身,对身后副将道:“明日清晨,大军压至其大营十里外扎阵。竖旗,擂鼓,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们来了。”
副将领命而去。
她站在坡上没动。风把她的裙摆吹起一角。远处火光渐弱,但烟还在升。
第二日清晨,她随军出发。坐在马车上,隔着帘子听外面动静。到了地点,她下车,站到齐珩身边。
前方就是五皇子大营。营地占地宽广,旌旗林立。但现在,那些旗帜有些歪斜,像是没人整理。
鼓声响起,一声接一声,震得地面微颤。
营内很快有了反应。人影在墙头闪动,接着是喊声。过了一会儿,有士兵从侧门跑出来,不是迎战,而是四散奔逃。
“开始乱了。”她说。
齐珩点头:“围而不攻。命前排士兵齐声喊话:‘粮尽援绝,降者免死。’”
命令传下。千人齐吼,声浪扑向敌营。
帐中,五皇子正在发怒。
他刚睡下就被吵醒。外头鼓声震天,像要把地皮掀开。他冲出帐子,厉声问:“谁在敲鼓?!”
亲信跪在地上,声音发抖:“是……是太子的人。他们到了十里外,列阵逼营。”
“什么?!”他一脚踢翻那人,“他怎么这么快?!”
“听说……黑水坡的粮,全烧了。北狄也退了。咱们……咱们现在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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