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五年,七月。夏夜。
这座名为“海城”的南方都市,像一头被囚禁在钢筋水泥牢笼中的巨兽,在连绵不绝的暴雨中,压抑地喘息着。
雨,已经下了三天。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柏油马路上,溅起白色的水花,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路边涌向城市的每一个下水道口。霓虹灯的绚烂光影被雨幕切割、揉碎,化作一片片流动的、光怪陆离的色块,倒映在每一寸积水的路面上,让这座本该繁华的城市,显得迷乱而疏离。
一道刺眼的白光撕裂夜空,紧随而至的是沉闷的雷鸣,仿佛天空这面巨大的鼓,被神明用巨锤擂响。
一辆黑色的警用越野车,如一把锋利的刀,劈开粘稠的雨幕,疾驰在空旷的街道上。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的声响,在寂静的雨夜里传出很远。
“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短暂而刺耳的摩擦声,越野车稳稳地停在一栋名为“铂悦府”的高档公寓楼下。警戒线早已拉起,在雨中泛着湿漉漉的黄光,几名穿着雨衣的辖区派出所警员正在维持秩序。
车门推开,率先下来的是一条包裹在银灰色西装裤下的笔直长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低跟马丁靴,稳稳地踩在积水中。
林昭下了车,反手甩上车门。雨水瞬间打湿了她橄榄绿真丝衬衫的肩头,深色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紧致的肩部线条。她毫不在意,只是利落地将脑后被风吹散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那束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在雨中依旧像出鞘的军刀一般,没有丝毫凌乱。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整个现场。
“昭队!”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刻撑着一把大黑伞迎了上来。
是房旭琅,重案一组最年轻的警员。这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搏击冠军,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举着伞,试图为自己的队长隔绝这漫天的风雨,动作里带着一丝年轻人特有的热切和紧张。
“情况。”林昭没有半句废话,一边向公寓大门走去,一边开口,声音清冷,像雨水冲刷过的金属。
“死者,夏琳,二十八岁,‘远星科技’市场部经理。第一发现人是她的同事,因为夏琳连续两天没上班,电话也无人接听,担心出事所以报警。物业和辖区警员在今晚八点十五分破门而入,发现了……现场。”房旭琅努力跟上林昭的步伐,语速很快地汇报着。
“又是这个时间段失联,又是独居的女白领。”林昭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了,昭队。”房旭琅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的愤怒,“手法……一模一样。”
公寓楼下,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车窗摇下一条缝,李振杰靠在椅背上,看着林昭的背影,将最后一口烟吸尽,然后将烟蒂精准地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他没有急着上去,他在等,等一个结果。他手下的线人们已经把整座城市的阴沟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丝关于这个“艺术家”的流言蜚语都找不到。这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冒犯的挫败感。
林昭的战术耳机里传来鹿鸣远有些疲惫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沙沙”声,像是从另一个次元传来。
“昭队,还是老样子。这栋楼所有的监控,从三天前死者最后一次回家开始,到我们的人接管为止,没有任何异常。凶手就像个幽灵,无论是电梯、楼道还是地下车库,都没有留下任何影像。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会隐形。”
“数字世界里找不到,现实世界里也隐形。”林昭低声自语,推开了公寓的玻璃门。
一股混合着空调冷气和淡淡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厅里灯火通明,几名技术队的同事正在忙碌。
林昭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那扇被警戒线封锁的、房门大开的公寓——1704室。
门口,法医潘媛已经换好了全套的勘查服,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头齐肩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她看到林昭,只是微微点头,眼神冷静得像手术刀的刀锋。
“潘媛。”
“林队。”潘媛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情绪,“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林昭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1704室的内部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不坚的人当场崩溃。
但诡异的是,这间高级公寓的客厅,干净得不像话。地面一尘不染,家具摆放整齐,空气中甚至没有一丝血腥味,只有淡淡的消毒水气息。仿佛这里不是凶案现场,而是一个洁癖患者刚刚打扫过的样板间。
所有的诡异,都集中在客厅的正中央。
一个女人,或者说,曾经是女人的躯体,正以一个极度不自然的姿势,端坐在地上。
她全身赤裸,皮肤被擦拭得异常干净,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蜡白色。她的左肘撑在左膝上,手背托着下颌,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着脚下的某一点,陷入了永恒的沉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