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钱林市。
一辆半旧的社区服务面包车,在周世文家楼下缓缓停稳。车身印着“西城区街道办”的字样和几朵象征“送温暖”的向日葵。
李振杰从驾驶座上下来,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蓝色工作马甲,让他看起来像个愣头青。他手里提着果篮和一袋米,道具齐全。
“我说,”他对着副驾驶吐槽道,“你确定要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时尚杂志过来街拍的。”
车门推开,欧阳晴雪走了下来。
她今天换下了一身哥特风,穿得极其“亲民”:素雅的米白色羊绒衫,浅灰色百褶长裙,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脸上甚至戴了一副平光金丝边眼镜,将那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柔化了几分,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人文关怀志愿者。
“李警官,”她将印着“社区心理援助”的红色袖章戴在胳膊上,语气平淡,“一个优秀的演员,首先要让自己相信角色。我现在,就是一个临终关怀服务的志愿者。”
李振杰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和这个女人讲道理是徒劳的。
两人走上楼,敲响了302室的房门。
开门的是柳静,周世文的妻子。她比照片上憔悴得多,但那双属于前话剧演员的眼睛依旧明亮,带着一种排练过的、恰到好处的悲伤与警惕。
“你们是?”
“您好,柳老师。”李振杰立刻换上憨厚的笑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们是街道办的。听说您家里……出了点事,社区领导很关心,派我们过来看看。”
柳静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但还是侧身让他们进了屋。
屋子不大,却一尘不染,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中药味。
客厅沙发上坐着他们的儿子周凯。他戴着黑框眼镜,正低头看一本厚厚的化学专业书,对两个陌生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回那些复杂的分子式上。
而周世文则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里拿着刻刀和一块桃木,正在雕刻着什么。那双属于顶尖精密仪器工程师的手,即便在暮年依旧精准如机器。
“爸,社区的同志来看我们了。”柳静轻声说。
周世文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对他们点了点头。“坐吧。”
李振杰将一个“热心肠但有点缺心眼”的社区新人扮演得惟妙惟肖。而周家人则像一个配合默契的剧团:父亲周世文沉默寡言,母亲柳静悲痛欲绝,儿子周凯漠不关心。一个完美的悲剧家庭缩影。
欧阳晴雪则像一个最沉默的观众,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带着心理志愿者标准式的、充满悲悯的微笑。但她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深邃眼眸,却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舞台”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她看到了周世文在听到“拆迁补偿款”时,握着刻刀的右手下意识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她看到了柳静在讲述婆婆临终前的“安详”时,嘴角有一次极其细微的、向下的撇动,那是一种“悲伤面具”下的轻蔑。
她甚至看到了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周凯,在听到窗外传来警笛声时,翻动书页的食指有一次极其不自然的短暂停顿。
走到楼下,欧阳晴雪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三楼那个刚刚亮起灯的窗户。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微笑,用只有李振杰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一个很拙劣的剧本。”
“演员倒是都挺敬业的。”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面包车。李振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却又透着诡异的窗户,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还没等他上车,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欧阳晴雪发来的加密信息:
父亲:压抑型人格,有暴力倾向。沉默是在为爆发积蓄能量。突破口:被践踏的‘尊严’。”
母亲:表演型人格,自恋且控制欲极强,是这场戏的导演。突破口:她引以为傲的‘舞台’。”
儿子:偏执型天才,反社会倾向严重,是这场戏的‘武器’。突破口:他脆弱的‘骄傲’。”
与此同时,远在海城的技术侦查科机房里。
鹿鸣远有些无聊的吸溜着一罐白罐“鸿鹄”现场的影像被他一帧一帧拆解,几只空了的能量饮料罐倒在桌边。郭局和乔局又去开会了,他这个电脑专家赶鸭子上架式的来帮林队拆解和分析监控。
“啧,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将高远倒下前最后三十秒的画面再次逐帧放慢、放大,直到像素点都开始扭曲。一个被他忽略的词突兀地闪了一下。“误导手法,结合媛媛姐那边的消息 本身枪响就是误导。”
出现的想法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他被固定思维锁死的逻辑。他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枪响之后的混乱里,但如果……这混乱本身就是最大的误导呢?如果真正的关键动作,发生在一切看似平静的枪响之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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