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这行,林砚又翻了一页,领粮官签字是,但底下的经办吏员写的是,两个人的笔迹差太远,不像是代签,更像是......有人事后补的。
他抬头看向秦越,语气平静:秦兄觉得,是不是该先查天启五年的领粮官名单,看看有没有姓张的?再比对一下笔迹存档?
秦越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他盯着这本账册看了两天,愣是没发现这些细节。
刘司长在一旁看得直点头,嘴角偷偷扬起一点笑意。
等秦越悻悻地拿着账册出去,刘司长才对林砚说:秦越人不坏,就是太想证明自己。你俩慢慢处,他懂的那些老规矩,对你查旧账有用。
林砚明白,这是让他既要做事,又要平衡关系——省衙的水,果然比州县深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一头扎进了省库的旧账里。和豫州府衙的账册不同,省库的账册更杂乱,年份跨度大,还夹杂着各种手写备注,有的用朱砂,有的用墨笔,甚至还有用炭笔涂改的痕迹。
秦越虽然心里不服,但还是把历年的账册索引拿给了林砚——那是他自己整理的,按年份和科目分类,标注着易出问题的页码,比官方的目录实用多了。
谢了。林砚接过索引,真诚地说了句。
秦越了一声,转身去翻别的账册,耳根却悄悄红了。
两人配合着查了三天,还真查出些门道。天启五年那两千石军粮,果然是被当时的领粮官张参将扣了,说是途中遇雨损耗,实则偷偷卖给了粮商。后来张参将被调走,这账就成了糊涂账,接任的人怕担责任,干脆把差额分摊到了后几年的里。
这张参将现在在哪?林砚问秦越。
早退休了,在城南买了个宅子养老,听说日子过得挺滋润。秦越撇撇嘴,以前没人敢动他,他女婿是吏部的郎中。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张参将两千石粮商王记这几个词记在纸上,圈了个圈。
秦越看着他写字的样子,忽然说:分类记疑点的法子,跟我爹以前教的有点像。他顿了顿,语气软了点,我爹以前也是吏员,后来查账时被人坑了,丢了差事......
林砚抬头看他,没接话——每个在账册里摸爬滚打的人,好像都藏着点故事。
我不是针对你,秦越挠了挠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觉得不服气,凭什么你来接这个活儿。
现在呢?林砚笑了笑。
现在......秦越看着案上圈出来的疑点,好像......你确实比我细。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之前的紧绷感散了不少。
这天傍晚,林砚正在核嘉靖二十年的漕运账,忽然发现一页纸的边缘有淡淡的水痕,像是有人哭过,晕染了墨迹。他对着光仔细看,隐约看到几个模糊的字:......仓底潮湿,粮已霉......不敢报......
怎么了?秦越凑过来。
你看这里。林砚指着水痕处,这行字没写完,会不会和有关?
秦越皱眉:嘉靖二十年,好像是......有场大水,省库被淹过,当时的主事后来被罢官了,说是监管不力他忽然眼睛一亮,我爹跟我提过,说那人是个清官,不可能监守自盗,说不定是替人背了黑锅!
林砚心里一动——清官背锅,这不就是顾知府担心的事吗?他赶紧翻出那年的灾情记录,果然写着省城大雨,省库进水三尺粮损统计却只写了轻微损耗,显然不对劲。
得去看看当年的库址。林砚合上账册,现在的省库是后来迁的,老库址应该还在。
秦越点头:我知道地方,离这儿不远,以前跟我爹去过一次。
老库址在城郊,早就荒了,只剩几堵断墙。林砚和秦越借着月光往里走,墙角的杂草比人还高,踩上去沙沙作响。
就是这儿,秦越指着一处塌陷的地基,当年的粮仓就在这下面。
林砚蹲下身,用手拨开碎砖,指尖触到一块潮湿的木板,上面还沾着点发霉的谷物——果然有粮损。他忽然注意到木板边缘有个小小的刻痕,像个字。
秦越,你看这个。
秦越凑过来,借着火折子的光看了半天:像......像我爹以前刻的记号,他查账时遇到疑点,就会刻个数字,代表有几层问题。
三层问题?林砚心里咯噔一下,那这粮损背后,可能藏着三层猫腻?
两人正琢磨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林砚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影窜进了杂草丛,手里还攥着个麻袋,麻袋里似乎装着什么硬东西,撞得地面咚咚响。
秦越喊了一声,拔腿就追。
林砚也跟了上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带刻痕的木板——直觉告诉他,这黑影和当年的亏空脱不了干系。
黑影跑得飞快,钻进一片树林就没了踪影。秦越喘着气停下:算了,天黑看不清,明天再来......等等,这是什么?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一个玉佩,上面刻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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