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利亚号”甲板上一片狼藉。焦糊味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呛得人呼吸困难。原本洁白的巨帆被烧出数个狰狞的黑窟窿,边缘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如同破败的旗帜。缆绳被烧断,杂乱地垂落下来,水手们像无头苍蝇般奔跑呼喊,拼命用木桶从海里打水泼浇残存的火苗。
舰长卡斯特罗脸色铁青,络腮胡因愤怒而抖动不停。他一把推开一个正试图帮他扑打披风上火星的水手,恶狠狠地瞪着那三艘依旧在不远处游弋,如同幽灵般阴魂不散的大渊战舰。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卡斯特罗,纵横印度洋和远东海域多年,劫掠过阿拉伯商船,炮击过印度土邦港口,就连那些凶悍的马六甲海盗见到他的船都要望风而逃。今天,居然在这片他认为落后的海域,被三艘看起来笨拙的东方船只,用这种下三滥的火攻手段,打得如此狼狈!
“炮手!你们这群蠢猪!为什么还不开炮!给我轰沉他们!”卡斯特罗迁怒于炮舱,挥舞着拳头咆哮。
大副哭丧着脸跑过来:“舰长!不行啊!我们的右舷还在冒烟,火药桶必须转移!而且他们太灵活了,一直在移动,我们的炮口很难瞄准!”
的确,“定远”、“镇海”、“靖波”三舰,在郑沧海的指挥下,完美地演绎了何为“狼群战术”。
它们绝不与“圣玛利亚号”这头笨重的“公牛”正面硬撼。而是如同三匹配合默契的恶狼,不断绕着对手打转,寻找着每一次下口的机会。
“镇海号”和“靖波号”凭借更小的体型和改良帆装带来的灵活性,始终游弋在葡萄牙战舰的侧翼和后方,这个角度恰好是“圣玛利亚号”火炮的射击死角。它们不断用弓弩射出火箭,虽然大部分被厚重的橡木船壳弹开,但总有几支幸运地钉在尚未完全扑灭的残帆上,或者射中忙碌的水手,引发新的小规模混乱和惨叫。
而抢占了上风位的“定远号”,则是主攻的狼王。它不断利用风向调整位置,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甲板上的水龙队和投掷手们,在海军兵士的盾牌掩护下,冷静地等待着命令。
“换沙罐!瞄准他们的甲板和人!”郑沧海看到火攻已初步达成扰乱目的,立刻改变策略。
装满沉重沙土的陶罐被奋力投掷出去,砸在“圣玛利亚号”的甲板上,砰然碎裂,沙土四溅。这虽然不致命,却极大地阻碍了对方水手的行动,迷眼睛,呛口鼻,让本已混乱的灭火和操帆工作更加艰难。偶尔有几个准头极佳的沙罐,甚至直接砸中了试图指挥的军官或操炮的水手,引起一阵痛苦的哀嚎。
“该死!该死!!”卡斯特罗被飞扬的沙土迷了眼睛,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他空有强大的火力,却像被一群灵活的蚊子包围,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还被不断叮咬放血。
他尝试命令船只转向,用另一侧完好的火炮进行攻击。但失去部分风帆动力的“圣玛利亚号”转向极其笨拙缓慢。每当它好不容易调整过一点角度,“定远号”和另外两艘敌舰也早已随之机动,再次如同附骨之疽般咬住它的薄弱侧翼。
“舰长!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帆损毁严重,速度提不起来!根本无法有效瞄准!”大副焦急地喊道,“水手们伤亡在增加,士气低落!”
卡斯特罗看着甲板上躺着的伤员和不断落下的沙罐火箭,听着手下惊慌的呼喊,终于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轻敌。
这些东方人,或许船只和火炮不如他们先进,但他们的指挥官极其狡猾,战术灵活刁钻,士兵的执行力也高得惊人!他们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不追求击沉,而是用尽一切手段进行骚扰、破坏、削弱!
再这样纠缠下去,一旦风力减弱或者对方找到更好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他这艘价值连城的武装商船,甚至可能真的阴沟里翻船!
无比的憋屈和愤怒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但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财产的珍惜占据了上风。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充满了屈辱:“……挂白旗!转向……撤离!”
这个命令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挂白旗逃跑,这对他而言是比战败更难以接受的耻辱!
白色的布条被有气无力地挂上主桅。“圣玛利亚号”拖着残破的帆缆,如同一个打了败仗的伤兵,艰难地、缓慢地调整着方向,试图脱离这片让它丢尽颜面的海域。
“都尉!蛮夷挂白旗了!要跑了!”了望哨上的水手兴奋地大喊。
“想跑?”郑沧海冷哼一声,眼中厉色一闪。对方率先挑衅,鸣炮示威,岂能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传令!镇海、靖波继续扰袭,减缓其速度!”
“定远号,迫近它船尾!弓弩手准备,给他们来个‘送行’!”
想体面地撤退?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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