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张了张嘴，试图辩解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甚至无法否认，因为对方精准地复述了他那番充满歧视的言论！
托梅教士到底是学者出身，震惊过后，反而生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他忍不住用拉丁文结结巴巴地问道：“尊……尊敬的阁下……您……您怎么会……精通神圣的拉丁语言？这……这简直是奇迹！”
屏风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然：“知识并无疆界，托梅教士。尔等可知，早在数百年前，已有尔欧罗巴之旅行家、传教士抵达中土，留下记载？尔等又可知，我中华学者，博闻强识者众，通晓数国语言者亦非罕见。不过是多种沟通之工具罢了，何足道哉？”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对方试图维持的文明优越感击得粉碎！仿佛掌握他们的语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皮莱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冷汗已经从额角渗出。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位从未正式露面的皇后娘娘，是何等的深不可测！她不仅洞悉他们的技术，了解他们的历史，如今更掌握了他们的语言！在她面前，自己仿佛毫无秘密可言！
先前所有的算计、试探、轻视，此刻都变成了可笑的自以为是。
就在这时，前去磋商的大渊官员们返回了大厅。他们明显感觉到厅内气氛诡异，两位西洋使者面色惨白，失魂落魄，而自家这边的官员则个个面露兴奋鄙夷之色。
礼部尚书轻咳一声，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料定与屏风后的皇后有关，便故作不知地问道：“两位使者，可休息好了？我们继续？”
皮莱资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对着屏风的方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近乎狼狈地深深鞠了一躬，用变得干涩嘶哑的汉语说道：“刚……方才外臣失言，极其无礼，恳请……恳请皇后娘娘恕罪！”
他甚至不敢再提谈判条件，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阵脚大乱。
屏风后沉默了片刻，才传来沈星落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这一次，她用的是汉语，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拉丁文交锋从未发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贵使牢记，无论来自何方，身处何地，尊重，是交谈的基础。”
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微沉，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贸易规则，本宫还是那句话：欲与我大渊通商，便需守我大渊之法度。此乃底线，不容商议。”
“是，是……外臣……明白了。”皮莱资冷汗涔涔，连声应道，先前的气焰荡然无存。
托梅教士也连忙起身鞠躬，眼神复杂地望向屏风，充满了敬畏、困惑与强烈的好奇。
谈判继续进行。
但经此一役，双方的气势已然彻底逆转。
皮莱资再也不敢有任何小心思和小动作，言辞变得格外谨慎，甚至有些畏缩。
大渊官员们则底气十足，步步为营。
谈判桌下的刀光剑影，第一次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暴露于阳光之下。
而胜利的天平，已开始向着东方帝国，悄然倾斜。
皇后的深不可测，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压在了两位西洋使者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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