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的晨雾裹着江鱼的腥气漫进客栈。
陈九河倚在雕花木窗前,盯着自己泛着青灰的指尖。
自从在渔船上用了《水葬经》镇魂,他的阴瞳就像被泡在江底的老玉,每到子时便会泛起幽蓝的光。
更诡异的是,他能听见长江的心跳——不是浪涛声,而是某种低沉的、有规律的震动,像有人在江底敲着青铜编钟。
陈哥,老馆长走了。
小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哭腔。
陈九河翻身下床,鞋跟刚碰到青石板,就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和老宅废墟里青铜棺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移民纪念馆的老馆长陈伯安躺在纪念馆后院的银杏树下,身边摆着半块青铜碑,碑面刻着二字,笔画间渗着暗褐色的血。
林初雪蹲在碑前,活尸脉的青色纹路顺着她的手腕爬上眼尾,她指尖轻触碑面,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用阴沉木做的,和老宅的青铜棺同源。
陈伯安前天还跟我说,小王抹了把眼泪,他说移民档案里夹着张老照片,拍的是二十年前在江边烧纸的队伍。
可我翻遍所有档案,照片都不见了。
他压低声音,昨晚我听见他屋里传来敲木鱼的声音,敲了整整一百零八下。
陈九河蹲下身,注意到老馆长的手心里攥着团黑泥。
他用镊子夹起黑泥,凑到鼻端轻嗅——是阴府入口特有的尸油混着河底淤泥的味道。
更让他心惊的是,黑泥里嵌着半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片,形状和他在渔船上找到的《水葬经》真本封皮上的蛇鳞纹路完全吻合。
苏队!小王突然指着碑顶,这儿有字!
陈九河抬头,只见碑顶的云纹里,用极小的字体刻着一行字:阴兵过处,以棺为引。
字迹是陈家特有的水纹体,和他父亲书房里的密函如出一辙。
这是陈家的东西。他摸出罗盘,指针刚触到石碑就疯狂旋转,最终指向白帝城后山的林氏墓——也就是他母亲提到的那座墓园。
林初雪的手指突然扣住碑面。
她的活尸脉让她能到碑后的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穿红肚兜的她和另一个女婴被放在碑前,戴斗笠的男人用青铜钥匙在碑上刻下二字,嘴里念叨着:等双生劫应验,你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陈九河皱眉,回哪里?
水府。林初雪的声音发颤,女婴的记忆里说,水府入口在林氏墓的地宫里。
当年陈家世代守护水府,用族人的魂魄填裂缝,就是为了等双生劫——也就是我和阿河的出生。
陈九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父亲出事前说的以命养棺,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钥匙,再看看眼前刻着的石碑,突然明白了一个可怕的真相:陈家根本不是什么捞尸世家,而是被选中看守水府的守棺人。
他们用活人祭祀镇压九婴,用族人的魂魄填补水府裂缝,而所谓,不过是守棺人世代相传的。
小王,联系苏队。陈九河将石碑上的青铜片收进证物袋。
让他们查林氏墓的地宫,重点找有没有和阴兵借道相关的记载。
不用查了。
阴冷的声音从纪念馆门口传来。陈九河抬头,只见个穿藏青色唐装的男人站在台阶上,手里拄着根刻满蛇纹的桃木杖——正是老礁滩出现的河伯会引魂人。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但陈九河认得那半张腐烂的下巴,和渔船上那个镇河老人一模一样。
陈守棺人,男人笑了,笑声里混着铁锈味。
你们以为封印了九婴的残魂,就能摆脱水府的宿命?
他举起桃木杖,杖头的蛇纹突然活了过来,变成条小蛇钻进碑缝。
看看这归葬碑吧,上面刻的不是镇魂咒,是催命符。
话音未落,银杏叶突然簌簌飘落。
陈九河看见,每片落叶的脉络里都渗着黑血,黑血在地上汇成龙形,缓缓爬向林初雪。
林初雪的活尸脉剧烈跳动,她能到落叶里的呜咽声——是二十年前移民搬迁时,那些不愿离开故土的村民的哭嚎。
他们要用水府的力量,打开阴兵通道。
男人逼近两步,桃木杖重重敲在地面,陈家的守棺人,该兑现承诺了。
陈九河挡在林初雪身前,剖尸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阴寿正在翻涌,像团烧红的炭,随时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穿。
可更让他恐惧的是,他能听见长江的声音里多了些杂音——是锁链断裂的脆响,是无数冤魂的嘶吼,是九婴的残魂在撞击水府的门。
阴兵借道需要什么?他盯着男人的眼睛,是活人祭品,还是《水葬经》真本?
都不是。男人掀开唐装的衣袖,露出内侧绣着的九头蛇图腾,需要的是守棺人的命。
陈九河,你以为你父亲是意外溺亡?你以为你娘跳江是自愿?他们都是被水府的波纹吞了魂。
他的指尖划过归葬碑,黑泥从碑缝里渗出来,在地上画出个诡异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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