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君沱”水底的过程,比潜入时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滞重。
并非体力消耗,而是陈九河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被灌入了无形的铅汞,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骨髓深处的酸胀与刺痛。
那并非纯粹的疲惫,更像是一种……“消化”不良的饱胀感,伴随着隐约的、来自体内深处的悸动。
林初雪紧随在他身侧,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他的背影。
她能清晰地“嗅”到陈九河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发生了变化——原本属于守契人的、与长江水脉隐隐共鸣的沉静气息,此刻混杂进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如同水底腐烂淤泥般阴冷污浊的异味。
那是被强行吞噬的“巫煊”意志碎片,正在他体内挣扎、渗透留下的痕迹。她的活尸脉对此产生了本能的排斥与警惕,如同遇到了天敌。
浮出水面,重新回到那艘随波逐流的小船,陈九河几乎是跌坐在船舱里。
他闭上眼,试图调息,却发现原本运转顺畅的阴寿之力变得有些凝涩,如同河道中混入了泥沙。
臂上的烙印不再灼热,却传来一种深沉的、仿佛烙印本身都变得沉重了几分的异样感。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当他内视之时,隐约能“看”到一丝极其淡薄、却韧性十足的暗红色能量,如同最细微的寄生虫,正缠绕在他的经脉与识海边缘,与他的本源阴寿之力进行着无声的拉锯和渗透。
“你感觉怎么样?”林初雪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递过来一个水壶。
陈九河接过,灌了几口冰冷的江水,试图压下喉咙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还好。”
他言不由衷,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那东西……比想象的更难缠。”
他没有详细描述内视所见,但林初雪已然明白。
她沉默片刻,低声道:“我能感觉到它……在你身体里,像一块洗不掉的污渍。
它在试图……影响你。”
陈九河没有否认。
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比以往更容易烦躁,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暴戾、毁灭的念头,虽然转瞬即逝,却清晰得让他心惊。
那是“巫煊”意志碎片残留的本能,充满了对秩序、对生命、对一切束缚的憎恨与破坏欲。
他必须时刻紧守心神,才能压制住这种潜移默化的侵蚀。
他再次取出那半块龟甲和“断水”短刃。
龟甲依旧沉寂,但当他握住“断水”时,能明显感觉到刃身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嗡鸣,而是一种带着些许“亲昵”甚至“渴求”的震颤。
刃柄处那暗金色的刻痕,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仿佛饱饮了鲜血。
这柄神兵残片,在吞噬了那缕意志碎片后,似乎也发生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与陈九河体内那异种能量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甚至……有些享受这种“喂养”?
这个发现让陈九河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他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断水”是克制“巫煊”的关键,但若它本身也倾向于吞噬邪恶,是否会反过来影响持刃者的心性?
他强行压下这些纷乱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在龟甲和“断水”对下一个节点的感应上。
必须尽快行动,在体内这缕意志碎片造成更大影响,或者河伯会找到其他节点之前。
根据模糊的指引,下一个波动传来的方向,指向了三峡库区更上游、一处名为“黑石峡”的险峻江段。
传说那里水下有巨大的磁性黑石,能干扰罗盘,船只容易迷失方向,自古便是行船者的噩梦。
他们调整方向,逆流而上。
越是靠近“黑石峡”,陈九河体内的那缕异种能量就越是活跃,仿佛嗅到了同源的气息,传来一阵阵带着恶意的兴奋感。
这感觉让他极为不适,仿佛身体里藏着一个不受控制的、渴望回归族群的怪物。
江面的景象也开始变得诡异。水流出现了许多细小的、方向混乱的漩涡,水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灰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铁锈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偶尔还能听到水下传来低沉的、仿佛巨石摩擦的闷响。
当“黑石峡”那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黝黑山崖出现在视野中时,陈九河臂上的烙印传来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应——
不再是针扎般的刺痛,而是一种低沉的、带着共鸣般的牵引力,仿佛那峡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召唤他体内那缕不属于他的力量。
林初雪也皱紧了眉头,她的活尸脉在这里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干扰。
并非亡魂的怨念,而是一种……混乱的、扭曲的磁场,仿佛这片水域的“规则”本身就被扭曲了,让她的感知变得支离破碎,难以集中。
“这里……很不对劲。”
林初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水下的‘声音’太杂乱了,我几乎听不清任何有用的信息。”
陈九河点了点头,他的阴瞳望向那幽深的峡谷入口,江水在那里仿佛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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