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游行驶,天地间的异变就越是触目惊心。
雨水不再是清澈的,而是带着淡淡的铁锈色,落在皮肤上留下黏腻的触感。
江面已彻底化为一片翻涌的墨绿,浑浊得看不到丝毫水下景象,只有无数白色的泡沫和腐烂的水生植物残骸在浪涛间沉浮。
空气中那股古老的腥气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更混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巨大生物尸体腐败后的恶臭。
江流的速度变得极不正常,时而凝滞如胶,时而又狂暴地推着小船加速,仿佛整条长江都在痛苦地痉挛。
两岸的景象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调,草木枯萎,山石剥落,连偶尔可见的飞鸟也显得惊慌失措,发出凄厉的鸣叫,慌不择路地逃离江域。
陈九河臂上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灼热搏动,不再仅仅是刺痛,更像是一种与远方风暴眼同步的心跳,牵引着他,也折磨着他。
他体内的阴寿之力运转得越发艰涩,那缕“巫煊”意志的低语几乎成了他思维的背景音,诱惑着他放弃抵抗,拥抱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毁灭一切的原始力量。
他紧握着“断水”短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刃身的冰凉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对抗体内灼热与混乱的锚点。
林初雪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活尸脉让她对环境中弥漫的负面能量和亡魂躁动敏感到了极致。她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千钧重压。
无数混乱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意念碎片如同尖针,持续不断地刺向她的大脑,让她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前面……就是‘夔门’了。”
林初雪艰难地睁开眼,望向远处那如同天门般对峙的险峻山峰,声音虚弱,“但那里的气息……完全变了。”
陈九河阴瞳望去,心中也是一沉。
夔门,长江三峡的西端入口,素有“夔门天下雄”之称,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不祥的暗沉雾气中。
那雾气并非水汽,更像是一种凝实的、翻滚着的污浊能量,其中隐约可见扭曲的电弧闪烁,发出嘶哑的噼啪声。
雾气之下,原本雄浑奔流的江水到了这里,竟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缓慢逆时针旋转的漩涡!
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通九幽,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和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
那里,就是风暴眼!
就是臂上烙印和体内意志碎片共同指向的终极目标!
而更让陈九河心神剧震的是,当他凝视那漩涡深处的黑暗时,臂上的暗红纹路竟传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颤栗感,体内那缕“巫煊”意志更是发出了无声的、混合着狂喜与敬畏的嘶鸣。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那半块龟甲,竟再次微微发热,表面浮现出的纹路与漩涡边缘某种无形的力场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龙陨之渊……”一个古老的名词如同闪电般划过陈九河的脑海,源自家族最深处的、几乎被遗忘的秘辛记载。
传说上古时期,协助大禹导川镇水的应龙,在与“巫煊”本体的最终决战中重伤陨落,其庞大的龙躯与最后的意志,便沉眠于夔门之下的极深处,以其残留的神性与力量,构成了封印“巫煊”主体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道枷锁——龙陨之渊!
难道河伯会的最终目标,不仅仅是释放“巫煊”,更是要玷污、甚至吞噬这守护了长江数千年的龙魂遗泽,以此获得超越想象的力量?!
这个猜测让陈九河通体冰寒。若真如此,一旦让他们得逞,长江将彻底失去最后的守护, “巫煊”重现世间将无人能挡!
小船在狂暴的乱流中艰难地向着夔门漩涡靠近,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随时可能被撕碎、吞噬。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漩涡深处的吸力就越强,空气中弥漫的邪恶与混乱能量也越发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突然,一阵诡异而浩大的吟唱声,穿透了江水的咆哮与能量的嘶鸣,从漩涡的方向传来。
那吟唱使用的语言晦涩古老,语调扭曲癫狂,充满了亵渎与献祭的意味。
陈九河阴瞳凝聚,望向吟唱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漩涡边缘,一块突兀探出江面的巨大黑色礁石上,赫然站立着数十名身穿繁复黑色祭袍的河伯会成员!
他们围成一个诡异的圆圈,中间矗立着一座用白骨和黑色金属搭建的简易祭坛,祭坛上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火焰中,一枚足有磨盘大小、布满了扭曲血管状纹路的暗红色卵状物正在剧烈搏动,散发出与陈九河体内意志碎片同源、却庞大了无数倍的邪恶气息!
而在那祭坛正上方,悬浮着一个身影——正是那个数次交手、身穿藏青唐装的引魂人!
他张开双臂,仰望着漩涡上方的阴沉天空,口中吟唱着那亵渎的祷文,周身散发出强大的邪力波动,正作为主祭,引导着整个仪式!
他们在利用那枚诡异的“卵”(或许是“巫煊”意志的高度凝聚体),试图与龙陨之渊深处的龙魂遗泽建立连接,进行污染与吞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