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某种更深层“活性”的湮灭。
龙陨之渊上方的天空依旧是那种病态的暗黄色,江水也还是浑浊的墨绿,但之前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弥漫、侵蚀的怨毒与疯狂,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毫无生气的凝滞。
连江风的呜咽都变得有气无力,像是濒死者的最后一口喘息。
林初雪瘫坐在那方仅存的孤岛上,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几丈外那个静静站立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陈九河站在那里,背对着她,面向那缓慢旋转的深渊。
他身上的衣物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破损不堪,裸露出的皮肤恢复了常色,那些狰狞的纹路消失无踪。
他的身形似乎也恢复了正常的比例,不再有那种非人的膨胀或扭曲。
从背后看,他似乎只是……累了,站在那里休息。
但林初雪知道,绝不是这样。
他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生命的温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存在”的气息散发出来。
他就如同一块被江水冲刷了千万年的顽石,彻底融入了这片死寂的背景。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与他之间那道由活尸脉构筑的、微弱却始终存在的意念连接……断了。
不是被干扰,不是被削弱,而是彻彻底底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断裂。
她再也感知不到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体内那混乱的力量,甚至……感知不到他那点残存的人性意识。
眼前站立的,只是一个空壳,一个拥有着陈九河外形的、彻底的“虚无”。
“九河……”她试探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的呼唤。
没有回应。
那身影连一丝最微小的颤动都没有,仿佛她的声音只是掠过石头的风。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颊上的血污和泥泞。
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淹没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失败了,她没能守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恐怖的“空无”吞噬,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就在这时,那静止的身影,忽然动了一下。
并非转身,也不是行走。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伸向前方的虚空,仿佛要去触碰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随着他手指的伸出,前方那墨绿色的、凝滞的江面,突然泛起了涟漪。
不是被风吹动,也不是有物体落水,那涟漪仿佛是从水底深处自行生出,以他的指尖为圆心,一圈圈地、无声地荡漾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墨绿色的江水开始变得……“透明”。
并非恢复清澈,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劣质玻璃般的透明度。透过这变得“透明”的江水,林初雪看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景象——
她看到的不是江底的淤泥、礁石或水草,而是一片扭曲、破碎、光怪陆离的……“倒影”!
那倒影中,有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但街道上奔流的不是车辆,而是浑浊的江水,建筑的窗户如同溺水者张开的嘴;
有阡陌纵横的古代村庄,但田地里生长的不是庄稼,而是惨白的手臂和扭曲的人脸;
有她熟悉的移民新村,但房屋如同融化的蜡烛,村民的身影模糊不清,如同曝光的胶片……
这些景象破碎不堪,彼此叠加、渗透,仿佛将长江流域不同时代、不同地点的片段,以一种极其荒诞、极其痛苦的方式,强行挤压、糅合在了一起!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这些破碎的倒影深处,她隐约看到了其他几个熟悉的水域——“禹墟”祭坛的残破轮廓、“老君沱”那狰狞的石柱刑场、“黑石峡”那扭曲的镜像迷宫……
它们都如同沉在水底的幽灵,在这片诡异的“水镜”中若隐若现,彼此之间似乎被无数条细密的、暗色的能量丝线连接着,共同构成了一张庞大而痛苦的网络。
这张“网络”的核心,正是龙陨之渊,正是陈九河脚下这片水域!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怨念与失衡,仿佛都通过这张无形的“网”,最终汇聚于此。
而陈九河,就站在这张“网”的枢纽,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
他伸出的手指,轻轻点在“水镜”中那片代表着移民新村的扭曲倒影上。
刹那间,那片倒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起来。
林初雪仿佛听到了无数熟悉的哭喊和哀求,看到了王秀兰那绝望的脸,看到了浪里白条在直播中惊恐的眼神,看到了冷藏柜女尸后颈那诡异的符咒……
这些被她深埋心底、属于“林初雪”过去的记忆碎片,此刻竟通过这诡异的“水镜”,被如此清晰、如此痛苦地呈现出来!
这不是回忆,这是……“读取”?还是……“共鸣”?
陈九河的手指缓缓移动,又点向了“禹墟”的倒影。
那残破的祭坛影像中,顿时浮现出曾祖父陈守仁日记中的字句,浮现出父亲那疲惫而沉重的目光,浮现出那幅画着九头蛇的古老帛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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