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的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
月光惨白,照在刚刚平息下来的水面上,那浑浊的江水此刻泛着一种不祥的、油腻的暗红,仿佛有巨大的生命在江底流血,浸染了整条河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千年古墓被骤然掘开的腐朽气息。
陈九河半跪在船头,剧烈的喘息牵动着肺叶,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强行引动归墟血契本源力量的反噬远超他的想象,不仅仅是身体的虚弱,更有一种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粘合的滞涩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阴瞳深处,那墨黑色尚未完全褪去,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翳。
林初雪的情况稍好,但活尸脉的躁动并未完全平息。她倚靠着船舱,面色苍白如纸,原本蔓延至脖颈的青灰色纹路虽然消退,却在皮肤下留下了蛛网般的淡痕,像是某种古老的刺青。她能清晰地“听”到,江水之下,那些刚刚被安抚、被净化的魂魄并未完全离去,它们化作无数细微的、哀伤的絮语,缠绕在船底,仿佛在诉说着未尽的执念,又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阿河,你看江水……”林初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九河强撑着站起身,望向船外。不仅仅是颜色,江水的流动也变得诡异起来。不再是向着下游奔涌,而是在某些区域形成了一团团粘稠的、缓慢旋转的涡流,涡流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阴寒刺骨的气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些涡流中,开始浮起细密的、如同血痂般的暗红色絮状物,它们随着水流扭动,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
“是血蚀。”陈九河的声音沙哑,他从刚刚接收到的先祖记忆碎片中,找到了对应的描述,“归墟之力剧烈波动后,阴阳失衡,淤积在江底千百年的污秽与怨气被翻搅上来,会侵蚀现实的水体……这江水,正在被‘污染’。”
他尝试再次感应那扇沉于江底深处的青铜巨门虚影,却只感受到一片混乱与阻塞。血契的力量虽然被他暂时引动,用以安抚怨魂、击退强敌,但似乎也进一步加剧了归墟封印的不稳定。河伯会多年来的破坏,就像是在堤坝上凿开了无数细小的孔洞,而他刚才的行为,无异于一次猛烈的冲击,使得裂痕进一步扩大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而奇异的“沙沙”声,顺着江水传来。那声音并非来自水下,而是来自……两岸。
陈九河猛地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江岸。在惨淡的月光下,他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江岸边缘,那些被江水浸泡的泥土、石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泽,变得灰败、干裂,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而更远处的芦苇丛,原本在夜风中摇曳的姿态变得僵硬,叶片边缘开始卷曲、发黑,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血蚀不仅仅发生在江水中,更在侵蚀现实世界的边界!
“必须尽快稳住局面……”陈九河心中凛然,他知道,若任由血蚀蔓延,不仅江中生灵会异变癫狂,就连沿岸的土地、村庄也会逐渐失去生机,沦为死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闭上双眼,将意念沉入血脉深处,试图与那躁动不安的归墟之力建立更清晰的连接。阴瞳微微发热,墨黑色的光泽再次流转,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行控制,而是像安抚一头受创的凶兽,小心翼翼地接触、疏导。
林初雪也屏住呼吸,她将自己的活尸脉感应提升到极致。她的“视野”穿透了猩红的江水,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无数条纤细的、暗红色的“丝线”,正从江底那些裂痕中蔓延出来,如同植物的根须,贪婪地汲取着江水中的生机,并将一种污秽的能量反馈回去,加剧着血蚀。这些丝线的源头,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下游,那个被称为“鬼哭矶”的险峻江段。
“下游……鬼哭矶……丝线的源头在那里……”林初雪急促地说道,额间渗出冷汗,这种程度的感知对她负担极大。
陈九河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鬼哭矶!那是长江流域有名的凶险之地,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自古便是沉船事故多发地。更重要的是,在陈家的零星记载中,那里曾被怀疑是某个远古时期试图沟通归墟失败后留下的遗迹,阴气极重,是河伯会可能盘踞的据点之一。
“看来,河伯会的老巢,或者至少是一个重要的枢纽,就在鬼哭矶。他们利用那里的特殊地势,将归墟泄漏的力量导向两岸,加速血蚀,目的是……彻底瓦解归墟对现世的保护,为他们释放相柳铺平道路!”
必须阻止他们!但这个状态……
陈九河看向林初雪,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没有退路。
他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却发现如同陷入泥沼,每一次催动都伴随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血契的反噬和血蚀的干扰,让他如同被缚住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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