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的过程如同在凝固的琥珀中挣扎。
每一寸肌肉的撕裂,每一次肺叶的灼痛,都在提醒陈九河他们与那片水下亡者国度的恐怖差距。
身后那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虽未追击,但其冰冷的注视如同跗骨之蛆,穿透重重江水,烙印在灵魂深处,带来一种近乎绝望的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股被锁定的感觉如同绷紧的弦骤然断裂,两人才敢在一片远离白帝城正下方、水流相对混乱的礁石区浮出水面。
天光未亮,江面依旧漆黑,只有远处山巅城池的零星灯火,如同悬在深渊之上的、遥不可及的星辰。
陈九河瘫在一块湿滑的礁石上,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带着腥味的江水,脸色苍白如纸。
阴瞳过度使用和灵魂受创的后遗症同时爆发,视野中一片模糊的黑影与闪烁的金星,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耳鸣。
林初雪的情况稍好,但也是气息紊乱,紧握着碎片圆环的手微微颤抖,那温热的触感此刻也无法驱散彻骨的寒意。
“那个戴面具的……是什么东西?”林初雪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给我的感觉……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存在都要……古老,都要可怕。”
陈九河艰难地摇了摇头,他甚至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
那不是单纯的强大或邪恶,而是一种……仿佛与这片长江、与那归墟本身同样悠久的、漠视一切的冰冷存在。
他像是一个看守,一个审判者,而非河伯会那样狂热的破坏者。
“他守着那片城墟,守着碎片。”陈九河喘息着说,“硬闯……我们毫无机会。”
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再次淹没两人。目标近在咫尺,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就在这时,林初雪手中的碎片圆环突然再次发出了光芒。这一次,不再是急促的闪烁或强烈的共鸣,而是一种稳定的、带着某种指引意味的脉动。
光芒柔和,指向并非水下城墟,而是……他们所在的这片礁石区的深处!
“这边……有东西在呼唤它……”林初雪惊讶地看向光芒指引的方向,那里是几块巨大礁石交错形成的、一个幽深狭窄的缝隙,里面黑黢黢的,仿佛通往山腹。
陈九河强撑着站起身,阴瞳勉强聚焦望去。那缝隙深处,似乎有微弱的、与碎片光芒同源的能量波动传出。
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是转机。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入那片礁石缝隙。
缝隙初极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里潮湿阴暗,布满滑腻的苔藓。但前行不过十余米,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的、被礁石环绕的小型洞穴!
洞穴一侧与江水相连,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水色幽深。而洞穴的另一侧,则是一片干燥的沙地。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洞穴中央的沙地上,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碑!石碑不知是何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碑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刻着一幅图案——
那是一个女子,立于惊涛骇浪之巅,她张开双臂,长发飞舞,脚下是翻涌的江水和沉浮的骨骸。而她的头顶,并非天空,而是一片旋转的、深邃的星空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扇紧闭的、刻满古老符文的门扉。
女子的面容模糊,但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额头上,赫然刻着一个完整的、与林初雪手中碎片最终形态完全一致的圆环标记!
这幅图案,与之前在荒村守祠人小屋墙上看到的刻画极其相似,但更加精细,更加宏大,也更加……震撼人心!
“这是……”林初雪走近石碑,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图案中女子怀里的婴儿额头标记。就在她指尖触碰到那刻痕的瞬间——
“嗡!”
她手中的碎片圆环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乳白色的光晕如同实质的水流,涌入石碑之中!整个黑色石碑仿佛被瞬间激活,表面流淌起水波般的光纹,那刻画的图案变得鲜活起来,仿佛下一刻那女子就要从石碑中走出!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古老、却带着一丝温暖与眷恋的意念,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从石碑深处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洞穴。
这股意念与归墟的冰冷死寂截然不同,它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对这条长江的深沉眷顾,以及一种……誓约般的沉重责任感。
陈九河感到自己血脉中属于陈家的那部分力量,在这股意念面前,竟微微震颤起来,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与……敬畏?
林初雪则完全沉浸在了这股意念之中。她闭上双眼,青灰色的活尸脉纹路在她皮肤下自然浮现,与石碑的光芒交融。一段段破碎而古老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脑海——
无尽的虚空,一条横贯黑暗的银色长河(归墟?)……一场毁天灭地的巨战,星辰陨落,长江悲鸣……一个身着古老服饰的女子,手持一枚完整的、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圆环,以自身血脉与灵魂为引,化作一道光,封堵住了银色长河冲向现实世界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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