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江水裹挟着陈九河残破的身躯,在暗流中无声漂流。
尸佛沉寂带来的并非宁静,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万物屏息的死寂。
那场超越常人理解的对决余波,如同无形的枷锁,仍禁锢着这片水域,连水流的呜咽都显得小心翼翼。
他体内,那枚米粒大小的三色种子缓慢搏动,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牵引着一丝稀薄的生机,如同最精细的织工,勉强缝合着濒临崩溃的肉壳与魂魄。
源自陈家血脉的本源之力,融合了破碎契约的残片、林初雪不灭的暖意、以及解契篇的禁忌符文,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这力量尚且微弱,却纯粹地属于他自己,不再受制于任何古老意识。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徘徊,时而沉沦于破碎的记忆幻象,时而被那三色种子的搏动短暂拉回现实。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被江水带往未知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迥异于尸佛怨念、也不同于相柳妖力的古老气息,如同水底潜藏的暗礁,触碰到了他新生的、极其敏锐的感知。
这气息……苍凉、厚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死寂,仿佛沉睡的巨兽无声的呼吸。
陈九河残破的眼睑艰难地颤动了一下,并未睁开,但眉心那点三色微光却自行亮起,透过浑浊的江水,向他传递着模糊的“景象”。
他“看”到,自己正被一股潜流带向白帝城遗址更下游的一处隐秘江峡。
峡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某种巨大的、排列整齐的青黑色巨砖垒砌而成,砖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与水藻,但依稀可见其上雕刻着早已模糊的、非人非兽的诡异图腾。
这些图腾的风格,比他见过的任何朝代的纹饰都要古老,充满了蛮荒与神秘的气息。
潜流推动着他,进入了一道隐藏在江峡深处的、巨大的裂隙。裂隙之内,空间豁然开朗,江水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澈,却冰冷刺骨,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融成。
而在这片清澈而冰冷的江水之下,赫然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建筑群残骸。
那并非人间任何已知的宫殿楼宇。残存的基座、断裂的巨柱、倾颓的拱门,皆由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黑色石材构筑而成。石质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天然生成,仍在极其缓慢地搏动,汲取着江水中的某种能量。
建筑的风格恢宏而诡异,充满了违背常理的结构与角度,巨大的石柱扭曲盘绕如同巨蟒,拱门的造型像是某种沉睡巨兽张开的吻部,整体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智混乱的疯狂美感与深沉死意。
这里……是哪里?
陈九河残存的意识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与不适。这片遗迹散发出的气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力量都不同。它更古老,更……“非人”。
三色种子加速搏动,似乎在抵抗着这股气息的侵蚀,同时也从这片遗迹中,捕捉到了一些更加破碎、却更加惊心动魄的信息残响!
不再是低语,而是一些混乱的画面与感知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他看到星月无光的黑夜,巨大的阴影从九天坠落,砸入原始的长江,激起滔天巨浪,江河改道……
他看到无数身形模糊、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存在”,围绕着一座巨大的祭坛(与眼前遗迹的风格类似)进行着狂热的祭祀,祭品并非牲畜,而是……一些闪烁着微光的、人形的灵体……
他看到一个更加庞大、无法窥其全貌的轮廓,被九条横贯天地的巨大锁链缠绕、封印,沉入长江的最深处,那锁链的材质……与他此刻看到的黑色石材一模一样!
他听到一个恢宏而冷漠的声音,跨越了万古时空,在他灵魂中响起:
“…逆吾者…葬于斯…神骸为砖…怨念为浆…筑此…陵阙…”
神骸为砖?怨念为浆?筑此陵阙?
这处遗迹,难道……难道真如那烙印残响所言,是一座“葬神”的陵墓?!那些黑色石材,是神明的骸骨?那些暗红纹路,是凝固的怨念?
那被封印的,又是什么?与相柳、与尸佛、与那敲响木鱼的存在,又有何关联?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遗迹本身的诡异气息,让陈九河新生的意识种子剧烈摇曳,几乎要再次溃散。他感到自己的魂魄仿佛要被这片陵阙吞噬,同化成为它无边死寂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他漂流的方向前方,出现了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巨大石门。
石门紧闭,材质与周围遗迹相同,门上雕刻着一幅完整的、却让人望之心悸的图案:九条形态各异的巨蛇(其中一条的形态,隐约与相柳阴瞳之首相似)缠绕着一具被锁链束缚、看不清面目的庞大尸骸,巨蛇之首皆低垂,呈臣服朝拜之姿。
而在图案下方,用着一种更加古老、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文字,铭刻着两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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