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阙内的死寂,被一种更低沉的、来自外界的震动打破。
那震动并非源自尸佛或相柳之心,而是某种更加沉重、更加古老的东西,正从长江的某个角落苏醒,其引发的波动,甚至穿透了葬神陵阙的隔绝,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这片绝对死寂的空间里漾开细微的涟漪。
悬浮在青铜棺椁前的陈九河,身体表面的混沌色纹路已蔓延至全身,使他看起来像一尊刚从亘古墓穴中掘出的、布满诡异苔藓的陶俑。
眉心处,那点微小的混沌漩涡旋转的速度正在减缓,趋于一种危险的平衡。
外界的震动,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入他近乎停滞的意识深处。
这震动,与他正在艰难融合的“寂核”碎片,与他魂魄深处那些关于远古战争、葬神权柄的破碎信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共鸣。
共鸣引动了他意识深处,那由暖白执念与淡金变数守护的最后一点清明。
一幅模糊的画面,强行挤入了那无尽终结景象的缝隙:
那不是星辰陨灭,也不是文明葬送,而是一艘……船。
一艘巨大无比,通体由某种暗沉青铜铸造的古船,正从长江某段极其幽深、连水府舆图都未曾标记的峡谷中,缓缓上浮。
船身布满厚厚的水垢与寄生物,但其上雕刻的、与葬神陵阙黑色石材上类似的非人图腾,依旧隐约可辨。
船体两侧,延伸出无数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入幽暗的江床,仿佛之前正拖拽着什么庞然巨物。
古船没有帆,也没有现代船只的动力装置,它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悬浮在江水之中,散发着比活体石城更加古老、比尸佛更加内敛,却同样令人心悸的蛮荒气息。
船头之上,立着一道身影。
身影笼罩在朦胧的水汽与岁月的尘埃中,看不清样貌,只能辨出它似乎披着残破的、样式奇古的蓑衣,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如同某种巨大骸骨磨制而成的撑篙。
当陈九河的意识“看”向那道身影时,那身影仿佛有所感应,缓缓抬起了“头”。
没有目光的交汇,但一股冰冷、麻木、仿佛承载了万古孤寂与某种绝对使命的意念,跨越了空间,与陈九河眉心那趋于平衡的混沌漩涡,轻轻触碰了一下。
仅仅一下。
陈九河浑身剧震!
并非受到攻击,而是那意念中蕴含的某种“信息”,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融合寂核碎片后获得的、庞杂信息库中的某个隐秘角落!
一段被尘封的、更加具体、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记忆碎片,轰然涌入他的意识:
【……葬神之战后,胜者剥离“葬”之权柄,碎其核心,大部封于陵阙。然权柄有灵,残念不灭,恐其日后复苏聚合,故采九幽之铜,集万灵之怨,铸“引葬之舟”,巡游大江,搜捕权柄逸散之碎片,或……承载权柄之“容器”……】
【……舟上有役者,非生非死,奉古契而行,万载不易其职……见舟者,或为碎片,或为容器,皆需……归葬……】
引葬之舟!
巡游长江,搜捕葬之权柄碎片或……容器!
自己现在融合了寂核碎片,算不算是……容器?!
那船头的役者,刚才的意念触碰,是在……确认目标?!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刺激得陈九河那趋于平衡的意识剧烈动荡!
融合过程被打断,寂核碎片的力量与他新生的三色本源再次发生激烈冲突,混沌色的纹路在他体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而外界的震动,变得更加清晰。那艘青铜古船,似乎已经彻底浮出水面,并且……正在向着白帝城遗址,或者说,是向着葬神陵阙的方向,缓缓驶来!
它能找到这里?它能进入这被神骸陵阙封锁的空间?
答案是未知的,但那股如同宿命锁定般的压迫感,却无比真实地传递进来。
青铜棺椁上方的宇宙漩涡,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旋转微微加速,散发出警告般的波动。
棺椁本身那暗青色的金属表面,流淌的古老刻痕光芒隐现,仿佛在自主复苏,应对这外来的、同等级别的古老威胁。
内忧外患!
内部,寂核融合处于最危险的失衡边缘,稍有不慎便是彻底湮灭。
外部,巡游万古的“引葬之舟”正携带着未知的目的逼近,其威胁程度可能不下于尸佛!
陈九河残存的意识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了无声的咆哮。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被那古船当做“容器”抓走“归葬”!
求生的本能,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林初雪那缕暖意的守护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对“葬”之权柄的恐惧。
他主动放弃了那脆弱的平衡,不再试图去完全“理解”或“承载”,而是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将那寂核碎片的力量,向着眉心那点由暖白与淡金守护的核心,狠狠“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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