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那“沉寂”碎片散发出的、如同深海催眠波般的冰冷牵引,陈九河如同一条灰色的水蛇,无声滑向那片被遗忘的古镇水域。
越是靠近,周围江水便越是粘稠,水流的速度减缓到近乎停滞,光线也愈发昏暗,仿佛闯入了一片水下黄昏。
终于,一片倾斜坍塌的飞檐斗拱,如同巨兽的骸骨,从浑浊的江底淤泥中刺出,映入他灰色的眼帘。
古镇的轮廓在昏暗中逐渐清晰。
青黑色的瓦片,斑驳的白墙,断裂的石桥,保持着一个世纪前沉入江底时的瞬间姿态。
没有鱼虾游弋,没有水草生长,甚至连淤泥都很少覆盖其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将这座水底古镇与外界隔绝,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洁净”与“完整”。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半塌的屋舍间,在青石板铺就的、长满滑腻青苔的街道上,随处可见一具具保持生前姿态的……石雕。
不,并非石雕。
那是活生生的人,或者说,曾经是活人。
他们穿着晚清民国的服饰,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倚门张望的妇人,有追逐嬉戏的孩童……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都被永恒地定格在了古镇沉没的刹那。他们的肌肤、衣物,甚至脸上惊恐或茫然的神情,都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色石质光泽,与这古镇的建筑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装饰其上的雕塑。
时间在这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没有腐烂,没有风化,只有万古不变的“沉寂”。
陈九河悬浮在古镇入口那座断裂的石牌坊前,灰色的瞳孔扫过这诡异的景象。他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沉寂”力量源头,就在古镇的最深处。这股力量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弥漫性的领域,将闯入者连同这片空间一起,拖入永恒的安眠。
他尝试调动一丝葬力,灰色的气息如同触手,探向最近的一个“石雕”妇人。
葬力触及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锥,猛地刺入他的感知!
那不是单一的亡魂记忆,而是无数被“沉寂”力量瞬间石化的镇民,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绝望、不甘与茫然,被强行压缩、凝固后形成的集体意识残响!它们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昆虫,保持着临死前的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永恒的沉寂中,重复体验着那终极的恐怖。
“水…来了…”
“娘…我动不了…”
“救命…”
“为什么…”
无数细微的、无声的呐喊在他意识中炸开,带着冰冷的绝望。与此同时,那“沉寂”力量仿佛被惊动,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试图将他也拉入那永恒的定格之中。
陈九河周身的灰色葬力自主流转,形成一个更加凝实的屏障,将那股沉寂之力抵挡在外。两种同属“葬”之范畴,但表现形式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碰撞、侵蚀,发出细微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滋滋声。
他眉心的葬印微微发热,体内那枚“寂核”碎片对古镇深处的同源波动渴望更甚。这“沉寂”碎片,似乎比他拥有的“寂核”更加“温和”,更倾向于“封印”与“停滞”,而非绝对的“终结”。
他不再停留,顶着那无处不在的沉寂压力,缓缓向古镇深处飘去。
街道两旁,石化的镇民“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他们空洞的石质眼窝里,仿佛残留着某种永恒的怨毒。越往深处走,建筑保存得越完整,那股沉寂之力也越加浓郁,甚至开始影响到他体内力量的流转,思维也仿佛变得迟滞。
最终,他来到了古镇的中心,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
广场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特殊建筑,而是一口古朴的石井。
井口弥漫着最为浓郁的沉寂之力,如同实质的灰色雾气,缓缓流淌。而在井口边缘,坐着一具特殊的“石雕”。
那是一个穿着民国时期长衫的老者,他低着头,手中捧着一本翻开的、同样石化的书籍,仿佛正读到紧要处。与其他镇民惊恐茫然的表情不同,他的石质面容上,竟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陈九河的目光,落在了老者怀中那本石书上。
那股“沉寂”力量的源头,并非来自井中,而是来自这本书!书页上那些石化的文字,正散发着与“寂核”同源,却更加内敛、专注于“封印”与“安眠”的法则波动!
这本书,或者说书页中承载的某种东西,就是他要找的权柄碎片!
就在这时,那低头看书的石雕老者,毫无征兆地,缓缓抬起了他石质的头颅。
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空洞的窟窿,“望”向了陈九河。
一个苍老、平静,却带着万古孤寂的意念,直接在陈九河意识中响起,打破了这片空间的绝对沉寂:
“后来的同行者……”
“你身上……有‘归墟’的味道,也有……‘逆命’的痕迹……”
“是来取走……这本《镇魂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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