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林骄阳都是自幼在严苛礼仪下长大的。
对方如此郑重地道谢，他们不可能完全视若无睹，装作陌生人。
林骄阳接收到贺知砚那冷淡的回应，知道这位爷是不会多说什么了。她只好担起“社交”的责任，对小兰温和地笑了笑：“小兰姐，别这么客气，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
小兰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店里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经过小兰这一番“无意”的感谢，两人之间那层刻意维持的、冰冷的“陌生人”假象，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林骄阳觉得有点尴尬，好像被迫和贺知砚共享了一个秘密。
她低头整理着柜台，假装忙碌。
而坐在窗边的贺知砚，目光再次落回电脑屏幕，但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这个小插曲，似乎……还不赖。
至少，她刚才向别人介绍他时，没有再使用那个疏离的“我哥”，而是用了更中性的“贺先生”。
一个微不足道的称呼变化，却让贺大总裁的心情，莫名地晴朗了几分。
这算不算是……关系破冰的第一步？
小兰离开后，店里恢复了安静，但林骄阳的心却无法平静。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贺知砚帮小兰，动机再明显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她，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贺氏掌权人，目光绝不会为徐强、小兰这样的普通人停留片刻。
整个贺家，包括她那位已经融入豪门的母亲，行事都带着明确的利弊权衡。
只有他。只有贺知砚，会因为她一句甚至算不上请求的话，就不求回报地施以援手，雷霆万钧地解决问题。
他或许不求小兰的感激，更不求她的。
但她林骄阳，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因她而起的“特权”。
她没有出声说什么感谢的话，那些言语在巨大的阶层差异和复杂的过往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到了操作台前。
目光落在小兰送来的那袋颜色暖橙、质地饱满的柿子上，心里有了主意。
她洗净手，拿起小刀，动作熟练地给柿子削皮。橙黄色的果肉在指尖显得格外温润。
她没有做复杂的点心，而是选了最朴实无华，却也最费心思的——柿子饼。
将去皮的柿肉与精细的面粉细细揉合成柔软的面团，包裹上她自己熬制的糖桂花和烘烤过的核桃碎做成的馅料。
平底锅刷上薄薄一层油，将包好的饼胚放进去，小火慢烙。
很快，甜香混合着麦香、坚果香和淡淡的桂花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小小的空间。
在等待饼皮烙至两面金黄的间隙，她又将剩下没用完的柿肉处理了，加入少量冰糖和柠檬汁，细心熬煮成一罐色泽透亮、口感清润的低糖柿子果酱。
她知道贺知砚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这果酱他或许能接受。
而且，多做的一些，他可以带回贺家给爷爷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这种低糖的手作果酱正合适。
当她将一小碟刚出锅、热气腾腾、金黄诱人的柿子饼，连同那罐温热的、贴着“低糖”标签的柿子果酱，轻轻放到贺知砚手边的藤编小桌上时，始终盯着电脑屏幕（根本就没看进去）的贺知砚，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先落在那个看起来朴实却透着用心的饼上，然后移到那罐晶莹的果酱。
最后，定格在她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还沾着一点面粉的手指上。
店里很安静，只有烤箱工作的轻微声响和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贺知砚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像是冰湖被投入一颗暖石，漾开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心跳波澜。
心口痒痒的。
像被一支羽毛拂过。
他似乎能明白舅舅能熬得住十多年的暗恋之旅。
有时候，真的很甜。
他合上电脑，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柿子饼，送入口中。
真甜。
外皮微脆，内里软糯，桂花的甜香与核桃的醇厚交织，柿子的清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感。
是很家常的味道，却因为做的人不同，而变得……截然不同。
他依旧没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些许。
林骄阳看着他慢慢吃完那个饼，又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果酱尝了尝，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罐果酱放在了自己的电脑旁，一副“这是我的了”的架势。
她转过身，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嘴角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极轻、极轻地弯了一下。
有些感谢，不必宣之于口。
有些转变，发生在无声处。
就在贺知砚细细品味着那带着柿子清甜和桂花暖香的饼子，觉得这间小小的面包店从未如此顺眼，连窗外嘈杂的车流声都变得悦耳时——
“叮咚——”
风铃再次被急促地撞响。
一个身影带着风冲了进来，虽然戴着鸭舌帽、大墨镜和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但那优越的身形比例和下意识昂首挺胸的姿态，依旧透着一股挡也挡不住的“星味”。
来人正是王雨澜。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操作台上那碟金黄诱人、散发着独特甜香的柿子饼吸引了，压根没注意到窗边那尊低气压的大佛。
他指着碟子，语气带着明星特有的、略带理所当然的询问：“老板，这个卖吗？看起来不错。”
这句话一出，坐在窗边的贺知砚捏着白瓷茶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这个煞风景的家伙！
光看东西不看人是吧？
没看到这是他专属的“私人定制”吗？
他想揍人。
不等林骄阳回答，贺知砚冰冷的声音已经率先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独占欲和逐客意味：
“不卖。”他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目光锐利地射向王雨澜，“私人定制，非卖品。”
王雨澜这才注意到贺知砚的存在，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心虚和慌乱——毕竟他确实存了点别的心思。
但这情绪被他飞快地压了下去，到底是混迹娱乐圈的顶流，表情管理瞬间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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