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的悲鸣被狂风撕碎,混杂着骑士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河西走廊上回荡。
董俷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炸开一般,肺部火烧火燎,可他握着缰绳的手却稳如磐石。
胯下的“乌骓”已是浑身汗水蒸腾,四蹄翻飞,将脚下的砂砾踢得如暴雨般向后飞溅。
片刻之后,一处地势略高的山坳出现在视野尽头。
一名董家家将连滚带爬地从隐蔽处冲出,脸上混杂着血污与泪水,声音嘶哑而绝望:“二、二公子!四娘子……四娘子被那伙天杀的羌人劫走了!就在那边的山谷里!”
董俷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如鹰隼般锐利的寒光,以及寒光深处,一抹几乎要溢出来的焦灼。
他没有多问一句废话,因为每一个字的耽搁,都可能让姐姐陷入更深的危险。
“你留下,接应后续人马。”
冰冷的声音落下,董俷的身影已经如猎豹般蹿出,几个起落便舍弃了大路,沿着一道崎岖的斜坡,朝着山坳侧翼的一处高丘疾奔而去。
他的动作迅捷而悄无声息,与方才纵马疾驰的狂暴判若两人。
常年在陇西与羌人周旋的经验告诉他,鲁莽的冲锋只会成为活靶子,唯有占据高点,洞悉全局,方能觅得那一线生机。
山丘不高,但足以俯瞰整个战场。
董俷匍匐在灌木丛后,心跳如擂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缓缓探出头,目光如刀,扫向家将所指的山谷方向。
视线的尽头,一片巨大的尘烟正滚滚而起,遮天蔽日,仿佛一支大军正在缓缓撤离。
是他们得手后撤退了?
一瞬间的念头让董俷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若是被他们退回茫茫草原,再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双锤,正欲起身追击,可下一秒,他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那尘烟……太过均匀了!
行军队列再怎么严整,也不可能扬起如此平整厚重的烟幕。
而且,烟尘移动的速度,似乎比马队正常行进要慢上许多。
他眯起眼睛,将目力凝聚到极限,透过稀薄的烟尘边缘,终于看清了真相——那根本不是大军撤离,而是数十匹空马的马尾上绑着巨大的树枝和破布,在原地来回兜着圈子,刻意扬起的沙尘!
这是一个圈套!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劫掠,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伏击!
几乎是同时,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他藏身的这片山丘之下,原本寂静的谷地两侧,忽然冒出了一道道黑影。
他们如同从地里长出来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手里提着弯刀与弓弩,黑色的面巾遮住了他们的容貌,只露出一双双狼一般凶狠贪婪的眼睛。
粗略一数,不下百人!
而在这百余名蒙面羌人的身后,更远处,隐约可见一片黑压压的马队轮廓,仿佛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他们没有去追击董家后续的部队,也没有散去,他们……在等什么?
或者说,在等谁?
董俷的心脏狠狠一沉。
他明白了,这些人劫走四姐董白,根本就是一个诱饵。
而他,董俷,就是他们想要钓的那条鱼!
强烈的恐惧与愤怒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但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的慌乱,都将是自取灭亡。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仿佛不是身陷绝境,而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山谷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上百道充满杀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尽数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董俷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仿佛金铁交击,“报上名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董家的人?”
蒙面羌人中,一个身材尤为高大的首领缓缓策马向前,他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嗜血的寒芒。
他上下打量着董俷,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和玩味,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我们等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董家的二公子,董俷。”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潭,在董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究竟是谁?
马腾?
韩遂?
还是草原上与董家有宿怨的某个部落?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可他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镇定。
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哦?为了我一个人,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来我董俷的面子还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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